冷然質問道:“你明明有妻有子,為何還要來破壞我好端端的家庭?既然你已經跟我父親離開,又憑什麼拋棄他?!即使他即使他犯了錯事,你甚至在他病危的時候都不曾出現過!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這麼冷血?!”
林陌西疲憊地靠在座椅上,沒有半句反駁,他皺眉回憶著二十年前的不堪往事,彷彿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精力,真正變成了一個遲暮老人,死氣沉沉。
“那個時候,我一直被家族異常嚴格的控制,一言一行都沒有自由,甚至包括婚姻,我對妻子沒有感情,也厭憎這被安排的按部就班的日子,於是我利用一次回國發展的機會,趁機暫時擺脫了他們。”
林陌西看著他的眼睛,眸中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情感:“就在那時,我遇上阿辰。”
他低低嘆息一聲,緩緩閉上眼,過去二十年的回憶一一在腦海中浮現,可是卻早已模糊不清,若非容澗的臉長得太像容辰,他幾乎已經忘記曾經戀人的模樣。
“他是個溫柔的男人,但是骨子裡卻很倔強且固執,一旦認準了某件事就絕對不回頭,愛情也一樣。我知道他有家室,我也有,可那又如何?我那時年輕氣盛,自大傲慢又自以為是,從小在家族的蔭庇下長大,自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自以為,愛情就是私自又偉大的,自以為,愛情就是生活的一切,呵,所謂愛情”
林陌西掩住眼睛,喉結震動,似乎為自己曾經的愚蠢而發笑。
“我們不顧一切地相愛了,阿辰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實際付出地卻比我為他做的多得多,甚至不惜與家室決裂,然而在那時的我看來,別人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很長一段日子,雖然快樂,於我而言卻總有膩味的那一天,柴米油鹽的平淡生活,你父親樂在其中,而我這個富家公子卻無法長久忍受,再多的激情總有被單調的日子磨光的時候”
“而恰巧,這時家族的長輩命令我回去。我跟阿辰攤了牌,其實我並不想和他完全斷絕關係,可是正因為我的隱瞞和不忠,惹惱了他。他平日裡性情溫和,可發起火來卻相當極端,是個眼裡絕揉不下半點沙子的人。”
“我們大吵了許多次,我無法忍受一貫對我順從的他變得忤逆,一怒之下我回去了美國,後來冷靜下來,我又回來找他,可是卻發現,阿辰已經徹底的變了,變得自暴自棄。”
林陌西沙啞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我見到他在不入流的酒吧裡跟人廝混,消沉墮落,我勃然大怒,又心痛,最後仍舊鬧的不歡而散,我甚至發誓再也不要見他,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染了那種絕症。等我後來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這是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林陌西苦笑道,“只可惜這個道理,我活了百輩子才明白。”
“太遲了。”容澗緩緩收回拳頭,垂在身側,心中複雜苦悶難以言說,他甚至不知道該責怪林陌西自私,還是怒罵父親懦弱不負責任。
他只覺得心裡空蕩蕩地被挖掉了一塊,有冷冰的寒風在裡面來回的颳著,颳得人感知麻木。
悲傷、憤怒、羞恥、失望統統擺在面前,他甚至無措到不知道該先體會哪一種。
最終,容澗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垂著眼睛,承受著這個令人窒息的殘酷事實。
在孤兒院的時候,在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是恨著父親的。
恨他拋棄自己和母親,恨他卑劣地獨自離去,恨他把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世上。
可是沒有愛和依賴,哪裡來的如此深切的恨?
如今得知父親的一切,容澗已經說不清究竟是該痛快地大笑三聲,還是悲哀地痛哭。
無比諷刺,當真可悲。
一老一少都默然不語,一時之間,書房裡又變得更加清冷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林陌西抹了把臉,從悲傷的氣氛中回過神來,定定地望著容澗,低沉而嚴肅地開口道:
“這件事說到這裡,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對不起你父親,你怨恨我,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阿焰是無辜的,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愛上你,唉命運這東西當真莫測,叫人難以琢磨,我原是不信什麼因果迴圈,報應往來,如今看來,也許並非沒有道理”
林陌西鄭重地看著他,沉聲道:“容澗,雖然我於你有愧,但是並不代表就要賠一個兒子給你,你們倆的事情,我不會阻礙,但是老實說我也並不看好,我和你父親就是前車之鑑,這不是童話故事,生活就是最殘酷的考驗,說不定日後就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