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在榻上睡了一晚,跟我說了那件事的原始本末。
明史案本來早就了結,可是前兩天有人參他,說是在安王府的王莊上有當年因明史案而被通緝的欽犯,安親王窩藏欽犯,應予以嚴懲。
“那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
“兩個選擇,一是我承認是自己窩藏的,那安王府就沒了,二是我不知情,是莊頭收留的欽犯,那王莊上至少有幾十個人頭落地,我還是逃不了責罰。”
這件事最後的結局出乎我的意料,不了了之,準確的說是對嶽樂是不了了之,罰銀。至於原因,我不知道,嶽樂的回答也只是笑笑。
朝堂上的事用阿瑪的話來說就是,那永遠都是迷。
康熙十年,初(二)
額娘是在一個月以後歿的,跟阿瑪躺了幾個月的床喝了幾個月的藥受了幾個月的罪不一樣,額娘走的很快,她沒受什麼罪。她在阿瑪在的時候就說,與其像阿瑪那樣跟個孩子似的讓人喂藥喂吃的她倒是寧願走的痛快點兒,還記得阿瑪當時的反應,笑,一味的笑。
額娘是沒遭罪,可是那樣的走法給做子女的帶來的卻是更深的傷痛和內疚。
那天她是去給阿瑪上香,她上香的時候從來不讓人陪,這次也一樣,沒有人陪,上了年紀,一個腳底下踩空,順著臺階滾了下來,熬了一晚上,就過去了。
一個月前我還窩在額孃的懷裡當自己是孩子,一個月後我就徹頭徹尾的成了孤兒,沒有了父母,我現在只是別人的父母。
知道額娘出事的時候,嶽樂就在我身邊,他什麼都沒說,幫我把衣服穿好,還讓靈丫兒把暖壺備好。臨走時他問了一句,“要不要跟你一塊兒過去?”
“你過去就不成回事兒了。”
他沒再堅持,把我送到大門口,囑咐了幾句,說是可千萬憋在風口呆,落下病就不好了。
在額娘身邊呆了一晚上,她一直睡著,我就趴在旁邊,看著額孃的白頭髮。
阿瑪才走了三年,額娘頭上的白頭髮怎麼就一下子全冒了出來?我用手在額孃的鬢角理著,在阿瑪和額孃的懷裡我永遠是個孩子,自己怎麼就沒發現額娘這兩年老了這麼多。如果說阿瑪的走讓我是撕心裂肺的傷痛,那額娘就是一點兒一點兒的內疚。
很多年之後我也是一個人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額孃的白髮從何而來,一個跟你一輩子的人沒了,心裡就空了,連個說話拌嘴的人都沒了,兒女有兒女的事,自己想說話卻找不著人,實在寂寞的時候也只能去上上香,在那個已經輕鬆的人面前絮叨絮叨過去的事,唸叨唸叨兒女的事。
第二天早上額娘走了以後,我又被三哥趕了出來。
我把他拽著我的手甩開,“你拉我幹什麼?我知道自己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屋裡。”
轉身出了房門,我在房門外面跪下了。
“你這又是幹什麼?”
“三哥,”我抬起頭看著他,“我在阿瑪的時候跪到這裡求你,你沒答應,我知道今天跪在這裡你還是不會答應,我也沒想著讓你答應,只是,我該盡得孝道我還得盡,我給阿瑪在外面跪了多長時間我今天還會在這兒跪多長時間,你該忙你的你忙,不用管我。”
三哥蹲下來,看著我,“要跪就跪吧,還記下仇了?”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犟人一個。”三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給靈丫兒說,“你們主子跪完了就給送回去。”
“我說還是讓思敏起來吧。她還沒出月子呢。”三嫂從屋裡出來,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對三哥說。
“你還敢叫安王福晉的閨名?她愛跪就跪吧。你出來幹什麼,裡面那麼多事!”三哥吼了三嫂一嗓子。三嫂愣了一下,哭的更厲害了。
“我給你說件事。”三哥把腰彎下來,在我耳朵旁邊悄悄的說,“你上次在外面跪著哭的事宗人府當時可是有人告了,要不是你們家王爺跟阿瑪的那點兒老面子,要不是皇上本著以孝治天下,不僅是你,就是索家也得跟著遭殃。你是不是看索家現在事兒少你就給往上添點兒?”說完,他斜著看了我一眼。
我抬起頭看著他,這件事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思敏,”三哥的語氣放柔了點兒,“不是三哥心狠,也不是三哥變了,而是,沒辦法的事。”
我的腦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知道自己是親王福晉的身份,知道自己不能在索家多呆,可是為阿瑪的事鬧上宗人府,在我看來還是有點兒匪夷所思,難道還真是自己這兩年太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