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被鍾會影響。而鍾會本以為自己的身份已經和往日不同,對方應該會多少尊重自己一點,卻得了個不尷不尬的結果。於是他轉身想要離開。而到了這個時候,嵇康才緩緩抬頭,問了他一句:
“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雲淡風輕,問話的時候。似乎沒有任何意思。藏在骨子裡的倨傲,即使是在拮据到需要打鐵來養活自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消磨。或者說。這個人內心的高傲,在他困頓的時候竟不許他以他擅長的風雅之事換錢,竟還要用打鐵的方式對抗這讓他失望的世界,展現他無力的抗拒?
能夠懂得嵇康的人,終究是少的。至少。鍾會只會以為這是對方在給他下馬威,在展現對方的與眾不同。所以他僅僅是丟下一句話:“……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之後,就拂袖而去了。
放映廳中有人在輕笑,或許是覺得這一個場景頗為有趣。人們總是喜愛如李白嵇康這樣有才華的人的,他們的驕傲也往往會被人們寬容。然而,幾乎所有的影迷,不會想到的一點就是,普通人樂意對這樣的人寬容,處於上位者卻未必。就像李白,被賜金放還,就像嵇康,被司馬氏忌恨。
一直到現在,《廣陵散》給人的感覺都是溫柔和緩的。然而,變化很快就來了。成秋屏用這樣平緩到很多人都開始覺得煩躁的節奏鋪墊了這麼久,就是為了使得前後的風格形成強烈的對比:
山濤舉薦嵇康做官,被嵇康以一封《與山巨源絕交書》堵住了嘴。他到底是不願意在司馬氏正當權的時候出頭的。蔑視禮教,並不意味著嵇康會接受原本就和自己站在對立面的勢力。他心中有著一杆稱,行為處事全都依照他的原則而來。狂放的表象之下,是正直、謙遜、持節如竹的內心。然而,既然司馬氏當權,負有盛名有總是和司馬氏不對付的嵇康,怎麼可能不被對付?
嵇康入獄。
當那一身清雅的君子被困於方寸之地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覺地揪了起來。在舒緩的節奏之下原本忘記的那一口棺木,再度出現在了人們心上,壓得沉甸甸的,幾乎無法呼吸。
畫面裡,無數人奔走相告,打算將嵇康營救出來。他們很多人或許未曾和嵇康相見過一面,然而,那一個風雅的君子,誰人能不敬不愛,不想辦法讓他脫離囹圄,讓他迴歸山林之間,悠然地過自己的生活?
一個人的人格魅力到底能有多強呢?曾有人不大相信個人魅力能達到多大的高度,直到一部電影引發大規模的靜坐示威。而此時此刻,嵇康憑藉著他在士林中的盛名,竟引得無數人將和他一起坐牢當成是榮耀,競相跑進了監獄。
司馬昭大怒,然而,在同時他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嵇康。真的殺了他?嵇康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太高了,高到一群人不願做官而願意為嵇康忍受監牢之苦。假如他對嵇康動手的話,豈不是說他的聲名也會因此受到損害?
然而鍾會說了兩句話:“嵇康,臥龍也,不可起用。天下之人,唯有他才是您的阻礙,不如除之,天下風氣當為之一清。”
在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司馬昭的臉上是沉思的表情,而電影院中響起了低低的咒罵聲。那是對鍾會的不齒。不過就是一件小事而已,這個人竟然懷恨在心這麼久。現在還提出這樣惡毒的建議!
他們在提心吊膽,為了嵇康的命運提心吊膽,即使內心隱隱想起那白色的招魂幡,悲涼的《梁父吟》,還有那口棺木,但所有人還是想要逃避,逃避那個嵇康必將消逝的事實。有時候,普通人是很好懂的,他們對自己喜歡的人無比寬容,打從內心希望這個人好。就像他們希望李白永遠幸福。而為了這個目的可以靜坐示威一樣。就是明知道結局,他們依舊不願意承認。
於是當司馬昭點頭的時候,整個放映廳在那一刻靜得像是要窒息——成秋屏刻意將這一幕做了消音處理。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彷彿是喉頭哽住了什麼一樣,所有人都抓緊了座位旁的扶手,不敢相信一切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這怎麼可以呢?嵇康,嵇康明明就沒有介入朝堂的鬥爭了。就讓他在山林之間鍛鐵讀書,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有人因為他的才華而不忿,甚至做出要除去他的決定?
他們看見穿著一樣衣服的太學生們為了嵇康而快步走在路上。在牆瓦之間,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密集的腳步聲,卻不顯得錯亂,但是這樣的步伐對於文士們來說。已經是足夠失儀的舉動了。觀眾們看著這些人穿行在街道上。有面色茫然的百姓和他們擦肩而過,有文人雅士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這一幕成秋屏拍攝了好幾次,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