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玉兒以散步之名拉著王敬來到她跟桃葉說的渡口。 她沒敢告訴王敬來此的真正目的,因為她害怕桃葉不會赴約,那樣會讓王敬失望。 她想,如果桃葉肯來,那就算是她為父親精心預備的一場驚喜了。 如她所期許的,到辰時,桃葉出現了。 桃葉和玉兒一樣也蒙了面紗,這是因為桃葉在梅香榭有許多常客,皆是貴族子弟,她不想在外面被人認出,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玉兒遠遠看到桃葉走來,心中無限歡喜,忙挽住王敬的胳膊喊:“父親快看是誰來了?” 話音落,玉兒才想起,王敬可能看不清迎面來的人是誰。 “是桃葉?”王敬注視著桃葉走來的方向,看自然是看得不甚清楚,但他能感覺得出來。 玉兒見父親能識別桃葉,更覺得開心,但是……她很快注意到了王敬的神情…… 她想象中送給父親的「驚喜」,似乎是有「驚」而無「喜」。 王敬連半分笑容都沒有,只有一臉的驚愕。 桃葉三千青絲共梳成一個簡易的雲髻,頭上斜插著一支步搖,身上穿著一件粉色袍袖上衣,下罩著翠綠的煙紗長裙,身姿娉婷,清新怡人。 但是,這些王敬都看不出來。 她漫步到王敬面前,輕聲問:“二哥,你還好嗎?” “挺好的。”王敬終於露出笑意,但好像只是禮貌的微笑。 桃葉望著眼前的王敬,忽然覺得好陌生,不知是因為太久未見,還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不似從前。 王敬望著桃葉,也好似生分了許多,他隱約感覺得出,眼前的桃葉,雍容華貴,再也不是在永昌時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家碧玉了。 “父親,母親,你們聊,我去給你們把風。”玉兒識趣地鬆開王敬的手臂,跑到稍遠處悄悄窺視著。 王敬引著桃葉往前走了幾步,手扶憑欄而立:“是玉兒叫你來的吧?” 桃葉點了點頭。 他們面前的石欄之下,是湧動的秦淮河水,四周很安靜,偶爾會有人在此處召喚船家,渡河去向別處。 “你可知,此處是何地?”王敬問著話,臉上依舊淡淡的。 桃葉搖了搖頭,她的神色和語氣也很平常:“我是第一次來,只知道這裡是個渡口罷了。” “這裡,是我和阿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桃葉皺了一下眉,不知為何,她現在比以前更牴觸聽到「阿嬌」的名字了,但是她沒有作聲。 王敬卻似乎很享受這份懷舊,津津有味地講了更多:“那年,阿嬌只有五歲,是我們兩個的父親在此一敘,才使我倆見了面。父親和岳父見我倆玩得來,當即決定給我們定親。她十五歲正式嫁給我,不久有孕,在她生辰時,我們又到此一遊,並相約等她二十五歲生辰時,再一起來看看。” 桃葉仍舊沒有作聲,但心裡已經很不想再往下聽了。 “可惜,她只活到了二十三歲,她失約了……”王敬又講了這麼一句,便沒有下文了。 桃葉瞟了王敬一眼,她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和從前一樣的憂傷。 但是,她已經不能像從前那般產生共情:“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 王敬再次面向桃葉,鄭重其事地說:“我應該向你道歉,我隱瞞你了一件事。” “什麼事?”桃葉很好奇。 “在永昌,我會與你拜堂成親,其實只是為了獲取永昌王的信任。因為陳濟比我們先一步呈上了金庫圖,永昌王難免會懷疑我們父子並非真心投靠、而是不得已為之。所以我父親主張了我們的婚事,以表達對抗孟氏之心。” 桃葉的腦袋像是一下子被敲擊到了,霎時間腦海一片空白:“什麼……什麼意思?” 王敬莊嚴肅穆,又進一步解釋:“在我心中,阿嬌是唯一的,是不可取代的。即便再怎麼相似,我也從不願有人頂替她的位置,更不願另娶,所以我們的四年夫妻之名,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假婚姻。” 桃葉頓時覺得很懵很懵,她想了好大一會兒,似乎才慢慢想明白:“你的意思是說,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 “是的。先利用你的法術,使我輕而易舉甩掉公主、快速找到父親;再利用你本人,博得永昌王信任,以保我父子在永昌性命無虞。”王敬回答得很直接。 “而我……竟然傻乎乎地給你做了一程免費司機,又給你和你女兒做了四年免費保姆?”桃葉痴痴然,猛然間恍然大悟,心裡拔涼拔涼的。 王敬沒太聽得懂桃葉說的話,只是大概明白其中的含義,他只管繼續著自己的說辭:“如今我們已經離開永昌,我已經用不著你了,我很感謝你主動給了我「休書」,讓我不必承擔拋棄你的惡名。” 桃葉抬頭,凝望著王敬的面龐,在往昔的多年中,她從沒想到過,眼前這個人某天可以把話講得如此無情、如此自私。 不成想,王敬接下來的話更加刻薄:“既已「休夫」,我們便毫無瓜葛。桃姑娘應當矜持自重,不要來打擾我。”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