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厲聲道:“那一夜,我上雞公寨時,還在山腳便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笛音,等我走到哨寨,笛音便消失了。現在想起來,那個吹笛之人,當時所在位置,就在哨寨旁的小山崖上!”
不知是不是迷藥快失效了,我的心跳厲害了幾分,血開始往頭上湧,湧得我眼前一陣眩暈。
江文略一直緊盯著狐狸,狐狸卻一直看著手中的梨花盞,不言不語。
“杜兄,一直以來,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衛寨主受我所託去救青瑤,怎麼就會突然間娶了她呢?”江文略走回桌前,緩緩逼問。
狐狸一笑,仍不回答。
江文略將手指在桌上輕輕叩擊,嘆道:“如果我是杜兄,我又一直盯著江家,隨時找機會復仇並東山再起,當我聽到有人託大哥去救江家的媳婦,又猜到這人是江二公子時,我會怎麼做呢?首先,當然是讓大哥把人救回來,我自己就不去了,將來也不讓人生疑。把人救回來後,如何讓江二公子乖乖聽話併為我所用呢?自然得一直將這個人質捏在手掌心裡。可寨中還是大哥作主,萬一江二公子提了黃金來贖走妻子,怎麼辦?既然江二公子沒有向大哥說實話,那麼我慫恿幾句,讓不能人道的大哥娶了青瑤,這樣,即使江二公子來贖人,只怕也沒辦法一下子把雞公寨的大嫂給帶走吧?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只是………”
他慢慢向狐狸傾過身子,緩緩逼問,“不知道衛寨主的死,是否也在杜兄的謀劃之中?”
狐狸細細地嘆了口氣。
他拿起銅壺,點湯、分乳、續水、溫杯,一系列動作做得如行雲流水,比先前江文略的動作更優美了數分。
他將茶湯注入梨花盞中,推到江文略面前,平靜道:“殺害救命恩人的事情,我杜鳳還做不出來。雖然如江兄所料,許多事情是在我的謀算之中,但大哥的死,是意外。青瑤有了身孕,恰好彌補了這個意外。”
他再沉默了一會兒,似感慨萬分地搖了搖頭,繼而唇邊又湧上柔和的笑意,輕聲道:“其實有些事情,真的………不在我的謀算之中。”
抉擇(三)
江文略也感慨地嘆了聲,“是啊,人生無常。很多事情,真的是無可預料。”
兩人沒有再說下去,竟似在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都默默出神。
冬夜孤寒的風將窗邊白色的柔幔吹得微微撩起,不知沉寂了多久,河面上隱約傳來水鳧的叫聲,對案而坐的二人都抬起頭來。
狐狸悠悠一笑,道:“今天算是幾年來我與江兄最坦誠相待的一次。只是我很好奇,既然江兄已經想透了前因後果,又看準我不可能和你們江家共享這天下江山,又為何會來此與我談判呢?難道,僅僅是為了向我證實嗎?”
“杜兄明知故問。”江文略的語氣既傷感又無奈,輕聲道,“青瑤和早早還在你手裡。幾年來,只要事關青瑤母子,我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我的眼睛酸澀難當,他的臉也逐漸模糊,只依稀看見他站了起來,向著狐狸長長一揖。
狐狸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江兄這是什麼意思?”
江文略抬頭,誠懇道:“杜兄,江家欠你的,我沒辦法還你。此番別後,你我沙場相見,勢要鬥得你死我活,這都是命。你我皆為男子漢大丈夫,就來一場光明正大的對決。可青瑤母子是無辜的,杜兄能有今日,得青瑤之力甚多,現在她和早早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更不會對杜兄的大業造成什麼阻礙,文略在此懇請杜兄高抬貴手,放她們母子一條生路。就讓她們脫離這些生死傾軋,過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吧。還請杜兄成全!”
說完,他再向狐狸長身一揖。
狐狸卻沉吟不語,待江文略直起身,他眉尖微微一揚,淺笑道:“江兄,若是我不答應呢?”
江文略臉上閃過失望的神情,他沉默片刻,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毅然道:“說實話,別的我做不到,但讓我的嫡系部隊在杜兄與我大哥作戰時,三天內按兵不動,還是可以的。再久,我手下的將領也不會答應,這是我的底線,杜兄也清楚,若再提出什麼條件,我真的無能為力。即使我現在答應了,杜兄也不會相信。”
狐狸冷浸浸的眸子一閃,徐徐道,“江兄很坦誠。那麼我也很坦誠地告訴江兄………”
他停下話語,片刻後,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可以答應江兄,在我杜鳳有生之年,絕不傷害青瑤和早早。”
江文略大喜,急急一揖,大聲道:“多謝杜兄!”
“慢著!”狐狸拂了拂長袍,好整以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