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冷意益發重了。他冷冷向著眾人拱了拱手,不發一言向府裡而去,孟洛自然緊跟其後。卻是聽得身後迎接的官員低聲議論道:“不過南晉婦人所生的卑賤子,竟然如此張狂,若不是瞧在二殿下份上,我等豈會如此前來迎他!”很是不忿一般。
另一人冷笑道:“二皇子仁厚,才會上奏替他說話。不然他如今還裝病躺在府裡不敢出門。”
孟洛心中一驚,她知道拓跋烈母親是南晉人。卻不曾想過,他是北魏皇子,母親如何還在南晉,而他的身份只怕也十分尷尬,所以才會對這樣的宴會和拓跋殷格外警惕防備。
她不由深深望了一眼眼前這個挺直了脊背大步向前走著的男人,他卻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對著朝中的不屑鄙夷,對著這些虎視眈眈的兄弟,沒有母親的呵護,只能依靠自己。
拓跋烈卻是不知道孟洛這番感嘆的,他大步向前走著,對於這樣的宴席只覺得無比厭煩,不願對著眾人虛偽地巴結恭維之意,也不願與他們說出違心之語故作和樂。
他身後的孟洛不得不加快步子跟著他,她穿著南晉男子的衫袍,寬衣大袖,衣帶當風飄搖若仙,教看見的官員侍婢不由地都是移不開眼去,更是好奇三皇子身後這南晉郎君是何人。
“三弟來了,快快入席,候之久矣。”拓跋殷見了拓跋烈過來,大笑起身,快步迎上前來,又一眼望見他身後的孟洛,笑道:“洛郎也來了,快請入席,早已備好美酒菜餚要為三弟洗塵呢。”
有美姬淺笑盈盈上前引了孟洛到下席上坐下,更是親手奉了美酒斟滿酒盞,纖手舉起酒盞到孟洛跟前,吐氣如蘭:“郎君請用。”
孟洛強忍住不自在,接過那盞酒,卻是望向拓跋烈,只見早有兩位美貌姬妾妖媚地倚在他身旁,勸酒持壺,好不綺麗。
拓跋烈卻依舊是一臉冷意,揮退那一雙美姬,望向拓跋殷道:“二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替烈正名,烈先謝過二殿下。”端起酒盞看也不看拓跋殷,一飲而盡。
拓跋殷笑了起來:“三弟依舊這般豪爽性子,為兄也飲盡這一杯吧。”自美姬手中飲盡了一杯,卻是望向孟洛:“洛郎今日可要盡興才是。”
他下席有穿著北魏官服的官員望著孟洛道:“二殿下,這小郎是何人,生的著實貌美,竟然勝過我新得的姬妾呢!”說罷眾人大笑出聲。
拓跋殷望著冷冷淡淡的孟洛,笑著道:“不可無禮,這位洛郎是三弟自南晉所得的謀士,諸位不可輕慢之。”
他越是如此說,那些官員望向拓跋烈與孟洛的眼神卻是越發輕蔑,在北魏人眼中南晉人都是些自詡清高卻是無用至極的懦弱之徒,將一片大好河山盡數與了他們北魏,猶不覺恥辱。
有喝醉了的官員打著酒嗝,在美姬懷中大笑道:“南晉還有男子否?只怕那裡的郎君早已縮在女子裙帶下苟活,否則如何會奉上百里國境與我們,只求助他們退兵?”他舌頭已經不甚利落了,含含糊糊地道:“只是我北魏十萬大軍豈能由南晉婦……”話還未說完,一旁的人已經勃然色變,命姬妾掩住口將他送出去了。
堂中之人一時都小心翼翼望向拓跋烈,雖然那人並沒有說完,卻是都已經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了,只怕拓跋烈會大為震怒,拓跋殷臉色變了變,笑著向拓跋烈道:“三弟,這……”
孟洛望著拓跋烈捏地緊緊的拳頭,額上青筋畢現,分明是惱恨已極,卻是起身正要開口,卻被拓跋烈喝止住,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冷冷逼視著眼前的人們,那經歷無數殺戮凌厲的目光讓這群先前還在高談闊論,暗自嘲諷著的人們一時驚地竟然說不出話來,就連原本穩穩坐著溫和笑著的拓跋殷都不由地一顫,堂中一片死寂。
片刻,拓跋烈收回目光,起身大步而去,孟洛也起身來,隨他一道走了,全然不曾理會過堂中慢慢回過神來的眾人。
一直到拓跋烈與孟洛上了馬車遠遠離開二皇子府,帶著侍從賓士在夜色瀰漫的平城中,他的冷意才微微收斂了,卻是撩開簾子,望著安寧靜謐的平城夜色,開口道:“阿洛方才不該起身,我說過,你之後不可再讓他們留意到你,太過危險!”
孟洛低聲道:“方才那種情形,郎主受辱,洛為郎主門客不能不挺身而出。”
拓跋烈不屑地一笑:“一群無能之輩,只敢作口舌之爭,我不屑與他們同席!”只是話雖如此,方才那樣的侮辱終究是讓他心中惱怒不已,臉色久久不能平息。
孟洛望了他一眼,忽而依靠在馬車壁上,笑著輕聲道:“平城的夜如此安寧清淨,與建康大為不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