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道裡遁出來時,胡侃先焦急關切的迎了上去。
“大仙,您沒事吧?”他嘮嘮叨叨說個不停:“我怎麼瞧見大宅那邊起了火,黑煙冒個不停,那……那兩個惡人太可恨了,要不要我找人去救火,順便把他們趕出村去?”
他還不知道蘇星沉的事,只當是流仙門那兩名弟子與韓吟鬥法,顯而易見,韓吟吃了大虧。這要擱在數月之前,頭一個拍手叫好,大喊邪不勝正,妖孽必死的就是他,然而與韓吟相處了半年後,此時此刻心態已變,他不由自主的就替這“妖孽”擔心起來。
韓吟疲憊一笑:“不用了,我立刻就要離開,你最好也走……”
話猶未完,外頭大門被人輕敲了三下,緊接著有個對韓吟來說十分耳熟的聲音喊了一句:“有人在麼?”
他怎麼會來?
韓吟訝然的對著胡侃使了一個眼色。
胡侃立刻跑去開門,片刻後領進來一名布衫老者,正是村裡那年老鰥居的私塾先生。
“楚夫子……”對於他的到來,韓吟一肚子疑問,甚至還有幾分尷尬,因為早幾個月前,她就同他辭過行了。
楚夫子微眯著他那面板松馳的昏花老眼,看了看她的狼狽模樣:“遇到麻煩了?”
韓吟鬧不清他的來意,也不知道他怎能找到這裡,但聽他言語一如既往的溫和,沒帶絲毫惡意,就苦笑著點了點頭。
想是覺察到了她的不安,楚夫子自己解釋了:“老夫瞧見柳家老宅上空有人御劍來去,方才還失了火就猜著了。”
韓吟稍稍安心,然而此刻正值她性命攸關之際,她真沒什麼閒工夫同這位老先生溫酒閒談,只好直言道:“夫子,不瞞您說,我這會要趕著逃命……”
她話未說完就被楚夫子抬手打斷:“你還不會御劍吧?”
沒錯,可是……
他怎麼知道!
韓吟心裡疑惑更深,眼睜睜的看著他遞了一隻木匣到她手裡,她開啟一看,裡頭擱著一隻紙鶴,很明顯是被施過法術的,有數道流幻的光澤在上面倏隱倏現,除此之外,匣子裡還放著一塊白玉佩,樣式同她腰間懸的那塊一模一樣。
瞧見白玉佩的那一瞬間,她心裡掠過一些猜測,然而楚夫子身上沒帶半點修仙之人該有的靈氣,與普通人一般無二,她還是想不通,迷亂的感覺愈發深了。
“老夫知道你大概有不少疑問,但事情說來話長,這會沒工夫提了,你回頭看看這封書信就知道了。”楚夫子說著又遞了一封厚厚的書信給她:“信末還附著老夫一個小小的請託,若是不為難的話,就請你替老夫留意著查查。”
他話說得明白,韓吟自然也乾脆,接了信就道:“夫子放心,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替您辦到。”
楚夫子甚是感慨的看了她一眼,又道:“這紙鶴老夫藏了多年,一直沒用,不想今日倒派上了用場,你就騎著它去吧,聽說可御至千里之外。”
韓吟正愁自己躲不開蘇星沉的御劍追蹤,一聽此言自然大喜,連忙恭恭敬敬的朝楚夫子施禮道謝,隨後依著他傳的用法,將那紙鶴託在掌心裡,吹渡了一口氣過去——
那紙鶴忽然昂首舒頸的活了過來,發出了一聲清絕的鶴唳後,意態優雅的展了雙翅,從她的掌心裡蹁躚至地,長到了正常仙鶴的體態,然後就銜起她的衣角,示意她騎乘上去。
看見這一幕,楚夫子尚好,胡侃卻是驚得連眼珠子都差點砸到地上了。
韓吟抱了土靈豬乘上那鶴,回首望了他們一眼:“這裡很不安全,胡侃你快牽了馬廄裡的馬,帶著夫子和你爹孃去別處躲上數月再回來。”
她確定蘇星沉對普通人沒有興趣,但不確定追尋不到她,他會不會拿別人洩憤,所以能避開他的話,最好儘量避開。
胡侃答應一聲,慌忙奔去牽馬。
韓吟從小到大,南來北往都是獨自一人,似乎從來不需要同人說什麼再見,也從來不會有離愁別緒,然而此時將要離去,心裡卻忽然生出些戀戀不捨的感覺來,不敢再多留停,只道一聲:“夫子保重,後會有期。”
楚夫子負手含笑,微微頷首。
韓吟連忙掩飾著心裡離緒,伏身鶴首輕語一句:“九玄山。”
那鶴沒有半點停留,纖長的鶴腿在地上輕輕一蹬就沖天而去。
韓吟頓時有種下一刻就要撞入碧青雲天的錯覺,再回望一眼,見身後的人影愈遠愈渺小,整座鳳泉村也好似木雕泥塑出來的玩物擺件,彷彿隻手就能遮覆起來,心裡不禁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