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白, 倏然間, 位於鬼市中央的那株巨大的槐樹上變得逐漸模糊起來。幾乎是同一時刻, 鬼市的街道、房屋都變得模糊,好像隨時都會潰散一樣。
阮椒拉著宗歲重快速朝槐樹跑去,其他鬼影、妖怪們也好像被什麼東西驅逐著似的, 擁擁擠擠地全都朝那方向而去。
大概幾分鐘後,天邊的白慢慢變出一縷紅, 阮椒、宗歲重朝著樹洞一跳, 下一刻,兩人並肩站在一條小道上。距離小道不遠的地方, 正有一株巨大而真實的槐樹。
阮椒撥出一口鬼氣說:“出來了。”
宗歲重往周圍掃了一眼。
不僅是他們兩個, 交錯的小路上不時就會出現各種鬼影,顯形後嗚咽低嘯著朝四面八方散開,擠擠挨挨的好些貓、狐、黃鼠狼之類落在地面,暈頭轉向地打了個滾, 也快速地四面奔逃,眨眼間就都不見了。最後就是一些活人,有坦然自若的玄門道士,也有面『露』驚恐的普通人, 還有神態緊張但鬆了口氣的人, 他們陸續站定,林林總總數目也不少。
阮椒低聲說:“學長, 趁著黃村的還沒起來, 我們趕緊走吧。”
這時候剛過五點, 路上除了進入鬼市的以外不見生人,但要是再等一會兒天光大亮,總會有些喜歡早起的發現他們的存在。
宗歲重點點頭,任憑阮椒在他腿上迅速地畫了什麼圖案,然後他只覺得阮椒朝他的小臂一拉,他就覺得渾身輕飄飄,不由自主地朝另一條路走去。
每走幾步就好像是走了幾十步、幾百步甚至更遠,眨眼的時間裡,兩邊的景『色』連成了線,風聲呼嘯,騰雲駕霧似的就已經遠離黃村了。
同樣安全從鬼市出來的曹鶴剛站定,就一眼看見鶴立雞群的宗歲重,他倒是有心過去跟人攀談一二、套套交情,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又有些遲疑。而這麼一遲疑,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就發覺宗歲重已經跟他身旁的少年一起離開了,他能看見的就是個背影而已。
曹鶴:“……”走得可真快。
他把手放進兜裡,輕輕『摸』了『摸』那裡的小蛇,吁了口氣。
不管怎樣,東西拿到了,儘快回去吧。
楊浩然同樣看見了阮椒和宗歲重的模糊背影,只是他卻臉『色』微微發白,心頭大震——這樣的速度,不是神行符,就是神行萬里的道法!現在這類道法已經失傳,而神行符也少有人能畫出……那少年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而阮椒和宗歲重遠離後,彼此間也有些斷斷續續的對話。
“如果不跳進樹洞……還能從鬼市……出來嗎?”
“鬼魂會成為槐樹的養料……人和妖會被吐出來,地點不定,會非常狼狽……”
到了別墅附近時,阮椒和宗歲重才停了下來。
在鬼市時,宗歲重始終是沉穩的,直到回來了,他的心裡才產生了一絲微妙感。
這一晚的所遇……很豐富。
宗歲重開門走進去,阮椒跟著他飄進去,兩人直去主臥。
——少年的屍體躺在大床上,臉『色』慘白,渾身冰涼,像極了兇殺現場。
宗歲重:“……”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活力四『射』的生魂,覺得自己大概再過一年也適應不了這情景。
阮椒就跟沒發現似的,朝著床上那麼一跳,整個就落到屍體裡,再一翻身躺下,跟屍體重合……睜開眼詐屍了。
他一骨碌地爬起來,對著宗歲重一笑:“學長,我好了。”
宗歲重:“嗯。”
阮椒指了指宗歲重身後的包,說:“這個不放下來?”
宗歲重把包放了下來,說道:“阮學弟,幫我一起整理吧。”
阮椒說:“沒問題。”小事兒而已。然後他忽然反應過來,“宗學長,這都一夜過去了,你應該也累了,還是去睡一會兒吧?這些東西我都陪你買的,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整理分類,之後你再分配就是了。”
宗歲重稍一頓,點點頭:“我當然信得過你,但你也該去休息。”
阮椒笑道:“學長想岔了。我是魂兒走了,身體可是一直休息著的。魂兒感覺不到累,我昨晚也沒做什麼讓我心累的事,所以我沒關係。”
宗歲重並不這麼認為,說:“你的精神肯定也有消耗,人的疲憊並不是只來源於身體,也來源於精神。”
阮椒頓了頓——平常人是這樣,不過他其實是鬼的升級版,有人聽過鬼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