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錢便罷,竟連早前給了的東西也想著收回去,心中便愈加難堪和不安。
而鶯歌身邊伺候著的丫鬟,看似忠心耿耿,卻並沒有面上那般敦厚。
有錢能使鬼推磨,叫個丫頭反水那更是易如反掌。
鶯歌在扈秋娘走後,便急匆匆命人去給連四爺送信,但她哪裡知道,那信根本就沒有送出去。
不過一張紙,轉頭就叫燭火給燒了個一乾二淨,哪裡還見半個字。她滿紙的殷切,只剩下一片輕飄飄的灰燼。
所以這回音,不管她怎麼等,都不可能等得到。
至於連四爺,竟也是從未動過要讓人給鶯歌遞個口信的念頭,也不知是不是就篤定了這裡頭不會出紕漏。
過了會,閉著的艙門突然被開啟了來。
若生正注意著那邊的動靜,聽見輕微的響動,就飛快將頭偏了偏,望了過去。
打從裡頭走出來的人,穿的是連府婢女的衣裳,並非林氏。
若生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轉了回來,遙遙看了一眼架臺上的人。
那上頭,有幾個人正交頭接耳地交談著,若生看了一眼,並沒有立刻辨別出來哪個是連四爺。但她知道,連四爺此刻必定還在那上頭待著。而她的四嬸,連家的四太太林氏,只怕沒有那個好耐心。能一直等著今兒個的賽舟大會結束再去尋他。
果不其然,這樣的念頭才在若生心頭一冒,那剛剛從船艙裡走出來的大丫鬟就腳步匆匆地朝畫舫另一頭走了去。
這是要下船。
扈秋娘貼在若生耳邊輕聲回稟著。
若生笑著一頷首,緩緩低下頭去,下頜曲線柔美。神色泰然。
……
遙遠的另一邊,正在河道上飛馳的賽舟,卻廝殺得漸漸激烈起來。
今年參與的人比往年多了一些,想贏的人自然也跟著多了不少。雖然因為昱王下場,這頭籌眾人是不敢胡亂拔了,但二等,卻總還是要搶上一番的。如果沒有昱王,這二等只怕就是一等了,此番能拿下第二名,便已足矣。倒是昱王殿下。即便真費了大力氣摘下了第一的桂冠,恐怕也不會有人當真。
恭賀也都是虛的,委實沒意思。
興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昱王的那艘賽舟,到後面那段河道時速度便漸漸慢了下來,更像是遊船,而不是賽舟。
他後頭跟著的那一群人,就都慌了神,亦拼命想要慢下來。
可方才都是拼了老命在往前趕的,這會突然之間卻要慢下來。比往前衝還要難上許多。
一時間,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竟是撞成了一團。
河面上水花四濺。船槳碰著船槳,舟上的人身子歪歪扭扭,“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去。
同伴大驚,慌手慌腳地丟開了船槳,又去撈人。結果一個不慎,小舟斜了,灌進去河水,搖搖晃晃一下子就給翻了個個。
叫罵聲、訓斥聲、呼救聲登時遍佈河道。
這時候,一片混亂中卻有一艘小舟飛快地越過眾人,駛到了最前頭。
小舟上有個年方四五歲模樣的小童正緊緊拽著蘇彧的衣襬,面向混亂的河面,驚訝地問道:“五叔,他們怎麼了?!”
蘇彧興致缺缺,眼皮也不掀一下,說:“水裡涼快。”
天氣正熱,划著船槳的人,早就都出了一身的大汗。
小童信以為真,再不疑有他,只歡呼:“五叔,今兒個太有趣了!”
“當真?”蘇彧聽見他雀躍的聲音,也微微勾了勾唇。
“真真的!”小童脆聲應道,高興得很。
蘇彧暗暗鬆口氣,同他說:“數數水裡一共有多少人,回頭家去告訴祖母,也叫祖母高興高興。”
“好!”著了竹青色紗衣的小童立刻朗聲應了個好,數了起來,“一二三……七八……哎呀五叔……”聲音頓住了。
耳畔水聲嘩嘩,卻半天不見童音,蘇彧狐疑道:“怎麼了?”
小童低低頭,略帶窘迫地答:“五叔,我數不清了……”
爬上來一個,又掉下去一個,簡直亂成了一團,他數了這個落了那個,可真是沒法數。
“你一定像大哥……”蘇彧空出一手安撫地拍拍他的頭,低聲說了句。
小童聽見這話,面上的困窘卻是立馬一掃而光,只剩下了高興,追著問:“真的像嗎?”
他是遺腹子,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親,自然是不知自己像不像父親的,聽到個像字,就能開心上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