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磨細了的鹽,在青石地板上薄薄的鋪了一層,青綾怕我滑倒,極小心的扶著我,卻命別的宮人只許遠遠的跟著。然後。她小聲的向我又道,”奴婢卻不明白,這樣緊要的時候,娘娘卻怎麼去做這樣無關緊要的事?”
我腳步一停,看向她的眼睛,”無關緊要,”我搖頭,嘴角有一絲笑出來,”你錯了,這件事非但不是無關緊要,更是極其要緊,青綾,在我還沒有被太后找到機會貶罰下去之前,我一定要把你們姐妹送出宮去。”
青綾一對好看的杏眼裡晶瑩發亮,她輕聲的低笑,”奴婢才一聽此事。就已經猜到娘娘這個心了。”
她扶著我繼續向前走,腳步安詳,語氣和緩,”奴婢不走。”
我一下頓住,吃驚的看她,”什麼?”
她看向我,笑容清淺,”皇后娘娘,奴婢說,奴婢不走。””為什麼,”我很意外。更多的卻是著急和不解,”你為什麼不走。你應該知道即將迎接我的會是什麼樣的日子,你若此時不走,跟著我先不說會遭受什麼苦,只怕以後想出宮也難的了啊。”
她依舊笑著,”皇后娘娘,您真是不懂青綾的心,在娘娘答應將來一定送紅綾出宮的時候,青綾就已經決定,若果然娘娘做到了您所承諾的,青綾一定終身服侍娘娘,再無二心,這兩年來,娘娘待奴婢姐妹彷彿一母同生,不但為我姐妹赦了罪籍,更幫我們家報了仇,雪了恨,娘娘,奴婢那晚向天祭祀父親兄長時,就已經向父親和哥哥的在天之靈發了誓,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不管娘娘是什麼樣子,奴婢都不會離開您,娘娘,若您執意不要青綾,青綾就一根白綾子上了吊,死在娘娘的身邊,做一個能護佑娘娘的魂魄,也是好的。”
說到這裡,她已經泣不成聲,我心裡大大的震動,眼裡也落下淚來,只礙著不遠處都是宮人,我只得拿絹子拭一拭眼角,就伸手握住她的,含淚帶笑道,”傻青綾,我哪裡值得你這樣待我。”
她臉上淚水漣漣,卻也咬著唇笑道,”若娘娘不值得,那這天下,就再沒有人值得了。”
我轉過頭去,看著迴廊邊垂掛下來的一枝紫藤,肅然道,”你有這樣對我的心,我很欣慰了,可是我怎忍心拖著你和我一起受苦,你再想想罷,我的母親在宮外,你若果然顧念我們之間的情誼,只替我好生的照顧我的母親,我就感激不盡了。”
青綾卻道,”夫人那邊兒,自有紅綾去盡孝,青綾只跟著娘娘,怎麼樣都不會走的,娘娘,您就別說了,”說完,她扶起我的手肘,”雪大了,風又緊,娘娘,咱們快走罷。”
我心知一時無法說動她,並此地亦不是說這話的地方,就點頭,想想又道,”你一會兒叫小喜子去內務府,讓梁萬誠明兒一早就派人去接龔夫人進宮。”
龔如海入京以來,不管我如何榮寵,我都讓龔夫人轉告,命他行事低調謹慎,只求廣結人緣,收買人心,不許做半點出格遭人非議拿捏的事,而龔如海何其精明,朝堂上的那些事何用我說,他自是看得極明白的,是以,這年把來,他安分守已,閒時只不時請朝中緊要的那些大員們喝酒聽曲兒,朝中之事半點不談。
原本,我是打算就這樣一直下去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再想不到太后竟然還有這一著,震驚慌張之後,我突然就覺得,我不應該坐以待斃,不管結果如何,不管這次的對手多麼的強大,我都應該去爭一爭,我都應該努力一把。
左右如今太后都容不了我了,就算失敗了,再壞又還能壞去哪裡?
而此時此刻,唯一能幫我的人,就只有龔如海了。
我和他其實是一根繩子上栓著的兩隻螞蚱,他的榮寵全都維繫在我的身上,同樣的,我若遭殃,他亦絕對避免不了被我波及,一榮俱榮,一殞俱殞,幫了我,也就是幫他自己!
雪花飛舞中,我遙遙看向慈寧宮方向,太后啊太后,宮廷之中本無情意,你這樣待我,我也不恨你,只是,我卻不是那甘心坐以待斃的人,不爭一爭,我如何服氣?
回到瓊花殿,青綾就喚了小喜子去內務府傳了信,待回屋時,就回我道,”娘娘,王嬤嬤來了,”說到這裡就皺眉,道,”她不是才來過麼,怎麼又來?”
我心裡卻有了數,點頭道,”讓她進來。”
王嬤嬤一進屋就跪下了,”給皇后娘娘請安。”
我點頭,”嬤嬤來了,起身坐罷。”
她卻不肯起來,抬頭看著我道,”娘娘,奴婢今天老著臉兒來,是有件事要求皇后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