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實在是太過沉寂了,沉寂到了眾人都快忘記今兒個朝上還有這麼位郡王了——以至於看到他出面阻止新科進士謝恩,眾人第一個反應居然是不知所措。
連聖人都露出了訝色,爾後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眼觀鼻、鼻觀心,彷彿這件事情和他毫無關係。但聖人的眼眸卻深沉了一分,他與皇后手把手教匯出來的儲君,什麼性情還不清楚?
更不要說延昌郡王早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依賴,就是太子了。
聖人心中浮現出一抹不悅,自己與皇后要立真定郡王的意思如此明白,甚至幾次明著告訴太子了,真定郡王也是極傑出的儲君人選,可太子卻一再的忤逆……
但這些話也不能當朝訓斥出來,所以聖人按捺住了不悅,淡淡的道:“唐緣,你此舉何意?”
聖人在朝上也一直喚真定郡王等晚輩的排行的,對延昌郡王卻叫起了大名,帝心的偏向已經非常明顯了,可延昌郡王卻沒有絲毫的退縮,他恭敬的對著丹墀上再拜,道:“臣有要事稟告陛下。”
聖人直呼其名,顯然沒有讓他以孫兒的身份進言,延昌郡王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此刻也只能以臣子的身份說話——即使如此他還要繼續說下去……朝臣們都不傻,彼此交換著眼色,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看來,今兒個這場朝會,怕要出事兒了。
“准奏。”聖人沉吟了下,淡淡的道。
聖人當然也猜測到延昌郡王是有備而來——也不知道太子給了他什麼?不過,聖人自認為雖然這兩年精神不濟,可這天下,到底還是在他的手中。區區一個太子,區區一個孫兒,即使竭力掙扎反抗,到底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
這回不叫延昌郡王說出事情就打發他下去也不是不成,可聖人覺得不妨讓他再掙扎這一把,也好看清自己的地位與處境,徹底的死心!
就聽延昌郡王稟告:“臣以為今日所取新科進士,餘人不論,但有一人,卻是不妥!”
聖人皺起了眉,沒去看因這話引起一陣騷動的進士們,而是平靜的道:“哦?是誰?”
雖然延昌郡王沒說是誰,朝臣們卻都心照不宣的看向了寧搖碧——寧搖碧雖然已經到了殿試這兒,可他當年中舉的訊息還沒怎麼傳開,許多人都和卓昭瓊一個想法,這小子是什麼時候中的舉?怎麼就能去會試了?繼而就是,必是這兩年靠著長公主混到的,帝后真正偏心,如此紈絝,居然還名列二甲!
但這麼想的同時,眾人又懷疑起了延昌郡王的用意,誰都知道雍城侯父子是真定郡王一派的柱石,可這對柱石也是真定郡王一派最難對付的。甚至於連太子都不太敢明著與他們過不去,畢竟,他們的背後,是紀陽長公主。
即使延昌郡王被逼到了絕處,可這樣直截了當的針對寧搖碧,真的成麼?
朝臣們心中疑惑不已,看雍城侯卻是神色自若,彷彿一點也不擔心,然而這時候,延昌郡王卻出乎意料的道:“此人,便是今科榜眼,任慎之!”
眾臣譁然!
真定郡王也露出愕然之色!
任慎之在會試中名列前茅,真定郡王當然也不會不清楚他的底細,齊郡太守任平川庶孫,卻因著種種緣故是外祖父告老翰林遊若珩栽培出來的,命途說來也多舛,父母早已亡故,但履歷卻清白之極。
雖然他的表妹卓昭節是寧搖碧的妻子……可寄居的卓家又是敏平侯府……
實際上任慎之和爭儲根本沒什麼關係!這點一查就知。再說長安就這麼大,真要計較這種兩邊都有關係的人計較得過來嗎?
哪怕今日延昌郡王證明了任慎之舞弊……或者更加十惡不赦的罪名,可這對爭儲來說又有什麼用?
延昌郡王當眾為難這樣一個人,是想做什麼?
真定郡王飛快的思索著,眼角卻瞥見御座上聖人也是一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不好!真定郡王固然還是一頭霧水,可他自幼極得帝后歡心,伴駕的機會不比太子少,對這皇祖父的性情也頗為了解——若非這任慎之有異,聖人是不會這樣的!
可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真定郡王這幾年來受到帝后的支援,一直在籠絡賢才,上一科的榜眼範得意,因為才貌雙全又忠心,甚至被真定郡王許嫁唯一的庶妹定成郡主。任慎之雖然寄居卓家數年,然而卓家如今也不能說是延昌郡王一派了,而且任慎之還是卓家四房的親戚——卓家這四房如今多多少少都打上了真定郡王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