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以她素來無病無災的身子也凍不死,而且以我看,她這個年紀,掉下去手足抵住了井壁也足夠爬上來了,那井又沒蓋子!你說她是怎麼死的?偏現下在這長安,人生地不熟,又怕讓卓家覷出破綻,不能請大夫或仵作驗個緣故……這件事情又突然又透著古怪,我思來想去這心裡到底有些不能定,子華很好拿捏,我如今也還沒到就要閉眼的時候,對付她可以緩緩圖之,卻不能為了料理她給大郎惹下麻煩!”
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不管金燕這次的死到底是何人下手,總而言之是破壞了我給大郎另聘個能支撐門戶、與大郎彼此扶持的媳婦的計劃,也等若是幫了子華一把……這幕後之人,既然對金燕動手,恐怕……已經知道了些內幕,金燕怕就是此人的警告了,再不收手,這人能讓金燕淹死,旁的人呢?大郎呢?”
嬤嬤聽得一個激靈,道:“老夫人!”
“忍一忍罷。”章老夫人疲憊的嘆息,“不管那人是誰,我不信這人可以一輩子時時刻刻緊跟著子華護著她!不是我心狠,看不得媳婦不中用,若大郎還能和從前一樣,只要他喜歡,我看不慣也不至於容不下子華,可如今大郎這個樣子,子華別說支撐門戶了,反倒要旁人去開導安慰她……她這麼的糊塗這麼的不懂事,大郎現下不能參加會試,當年我想方設法才壓下的那些人,豈能不生出旁的心思?自夫君去後,為了給大郎守住這份家業,我是嘔心瀝血的盤算著,即使如此,直到崔山長收了大郎入門下,那些人才死了心!”
她森然而笑,“可現在大郎……即使崔山長念舊情,然而又能念多久?山長年紀比我還長呢!我還能主事時,尚且能夠幫一幫,等我死了,憑子華這樣子,連個使女都能拿捏她,還能指望她幫著大郎守家看業?這叫大郎和我將來的孫兒孫女怎麼過?!她若是還沒生養,我還能指望她有了親生骨肉會改變,可現下大娘都兩歲多了……這都是我從前看差了眼,給大郎聘錯了妻,我已經錯了之前的一次,那是決計不能留著她再拖累大郎了,休妻與和離都會得罪白家,現下咱們家禁不起這樣的折騰,虧得她只生了個娘子,沒有嫡長子,往後大郎續絃也好說些……這大約是她嫁進門來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了。”
嬤嬤張了張嘴,道:“那……老夫人,現在大夫人那邊的藥?”
“先停了吧。”章老夫人淡淡的道,“反正如今效果也該有些了,等以後再看……我總歸還能撐那麼十來年的。”
“老夫人這些日子只是乏了,說是老夫人,其實與遊夫人比起來又能老到哪裡去?”嬤嬤低聲安慰,“郎主還是要靠老夫人幫著再掌眼,好好兒的挑個賢惠能幹的妻子,往後小郎君還得老夫人給教養呢!”
章老夫人苦澀的笑了笑:“往後不說了,先去看看大郎罷,他鬧了這麼半晌,氣該消點了……咱們去看看。”
江扶風在敏平侯府四房裡養傷,雖然只幾日,但卓家和江家之前沒什麼來往,所以按著禮數,他的堂叔大理正江楚直並族兄尚書左丞江扶衣總要打發人過來探望兼致謝的。
因為敏平侯平常也不在侯府,江扶風又年少,加上卓家四房才和雍城侯府結了親,從前在延昌郡王與真定郡王之間一直小心翼翼的中立的江楚直與江扶衣一則自矜身份,不肯叫人說自己藉機討好雍城侯或紀陽長公主,二則卓芳禮只是散官,敏平侯不在,以他們的身份為個晚輩或平輩些許小傷親自登門實在太過大動干戈了點。
所以來的都不是江楚直與江扶衣本人,皆只派了晚輩,江楚直這邊到的是江扶風的堂兄,比江扶風長兩歲的江扶雲,江扶衣派的也是其子,但論輩分卻是江扶風的侄兒江懷玉。
兩邊都備了禮,很是感激的謝過了卓家的援手,如此寒暄探望過了,因為大夫也就叮囑靜養個三五日,看這麼一回就可以等著江扶風回到修德坊後再仔細詢問,江扶雲與江懷玉當著卓家人的面,各自轉達了其父的慰問,盡到心意,便告辭而去。
究竟江扶風年輕,第三日上就已經可以落地行走,他不想在卓家多打擾,但遊氏到底留他住了五日才放人,這日江扶風換了之前江扶雲送來的新衣,被遊氏留著用過了午飯,又聽了半晌挽留和關心的話,才在約好了辰光過來接人的江扶雲的幫助下辭行成功。
因為他是長輩,今日又要告辭,卓昭節也列席有位,跟著遊氏一路送他到角門去乘車,未想路過大房時,一處轉角,江扶風正與卓昭質寒暄著邊轉過去,他還沒完全轉過,前頭引路的下人驚呼了一聲:“六娘?!”
就見一個人影從轉角的地方衝了出來,直接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