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侯世子寧搖碧,紀陽長公主愛如性命的幼孫。”沈丹古低低的道,“狐假虎威啊,只有靠這位世子的威懾,我才能取回……不然,將來縱然有回隴右的機會,你以為李氏會不籍此來拿捏我麼?她終究是我的嫡母,父親……父親到底也在乎她與嫡兄們的,為了前程,這不孝的名頭我背不起!我不會,也不能給她繼續拿捏我的機會,答應……的事情,我不能叫她在泉下失望……寄人籬下這些年,我已經受夠了,再受李氏的拿捏,我活著,又算什麼?”
惟奴輕聲道:“但李四既然已經答應會登門賠禮了,從前郎君不是說過,只要能夠私下裡與李四接觸,郎君自然有法子?”
“李四是個聰明人,所以若能夠避開旁人與他私下裡接觸我有七分把握可以說服他。”沈丹古搖著頭道,“你以為我利用小七娘逼他們上門來……一旦去尋了他們談話,李四會想不出來李三那麼湊巧的撞到阿杏跟前的緣故?”
“他不想得罪寧搖碧,你以為我會高興被寧搖碧惦記上麼?”沈丹古淡淡的道,只是他這麼說了,心頭卻有一些迷惘——今日向卓昭節坦白是他計劃之內的事情,惟奴擔心卓昭節是四房之女,但沈丹古卻清楚,這小七娘年幼,向來被長輩們愛護得極好,是以性情裡帶著少女的天真,縱然她為此氣惱了,自己把故事說的可憐些、悽慘點,未必打動不了她……
所以趁著阿杏、阿梨兩個使女不在,和小七娘坦白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風險,錦繡堆裡千寵萬愛長大的小娘子,看這個世上有多少東西不是美好可愛的呢?再說了,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他都哄不好,還拿什麼去和李四談?
可沈丹古也沒想到卓昭節的反應會是這樣,她根本就沒詳細問,就直截了當的選擇了原諒,甚至還打算再助他一把……比計劃時預期的更好,沈丹古回想起來,此刻心裡竟有著無法掩蓋的、淡淡的羨慕——
這樣爽快的原宥,如此乾脆的支援,孩子氣的交換條件……以及那聲時來時去的“沈家哥哥”,是要自幼被人捧於掌心呵護憐愛,才能嬌慣出來的明媚開朗罷?
縱然她明知道四房與沈氏向來就不對盤,可她還是不在乎——這種不在乎不只是因為少女的單純善良,更多的卻是有恃無恐!
沈丹古的這點兒算計、這次的坦白,卓昭節都不在乎,她為什麼要在乎呢?她是四房的嫡幼女,在江南遊家有上下三代的人傾心憐愛養育她長大,遮蔽掉一切的風雨,所受過的最痛苦的大約也就是玫瑰花下的一排刺……那刺傷也不過傷幾處指尖兒,興許眼淚還沒落下來,已經有的是人湧上前關切心疼安慰了……
在敏平侯府,她有親生父母、嫡兄嫡姐的照拂與看顧,還有那個早就與敏平侯鬧翻的卓家大娘子卓芳華,她是再形象不過的掌上明珠,被小心翼翼擦拭與珍藏的連城寶……兩情相悅的心上人寧搖碧更是滿長安都無人敢招惹的主兒。
卓昭節有什麼好怕的?
沈丹古兜兜轉轉的算計也不過是李家這麼個門第的仇,她接得起!沒有寧搖碧,憑她敏平侯嫡親孫女的身份也接得起——甚至卓芳華嫡親侄女的身份就足夠了!再高的門楣沈丹古也不敢拖她下水,比如說,隴右的沈家,他必須掌握住這個線,否則,一旦過了,哪怕卓昭節自己懵然不知,那些惟恐怎麼做都不夠憐愛她的人察覺到,必然會為她出手,這些人一個兩個沈丹古還有心思算計一番,可那麼多,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燈,沈丹古還沒瘋,他才學出眾前程遠大,所以更需要珍惜自己,拿捏好任何的分寸。
沈丹古主動坦白是不是有什麼計謀卓昭節也不怕,庇護她關心她的人實在太多了,這許多雙眼睛看著,她有足夠的資本去嘗試信任,反正被算計了,自然有人護著她、幫著她、教著她,她有無數的機會,跌倒了再爬起就是,連教訓大抵也是帶著憐愛與輕嗔說下來的,她輸得起……這小七娘生來就註定過無憂無慮的日子一樣——沈丹古失神了片刻,嘴角卻忍不住勾了勾:“我居然這樣嫉妒起這不求上進的小娘子起來了?”
他不是卓昭節,庶出的身份,嫡母的防備,嫡兄們的嫉妒,父親的軟弱,多年的寄人籬下,亡母的心願……這一樁又一件,他必須獨自一件件扛起來,敏平侯因為愛才的緣故,對他的確是非常的關懷照料,可沈家……隴右的沈家,那才是他的家,想要回到那個地方,到底還是隻能靠自己。
隴右道觀察使,正經的地方大員,沈獲的家事,還不是敏平侯可以隨便指手畫腳的,尤其敏平侯須得為延昌郡王考慮,不能讓真定郡王一派尋到攻訐的機會,何況,即使敏平侯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