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來了!
車伕心中大急,就給跟車的小廝健僕使個眼色,當下就有機靈的悄悄落後幾步,預備回去報信,只是寧搖碧帶來的隨從早有預料,催馬攔阻,喝令他們繼續跟住了馬車——這些車外之事做的乾脆又隱蔽,卓昭節如今心煩著也沒留意到,只揉著眉心道:“今兒去什麼地方?”
寧搖碧道:“天香館那邊還留了雅間,不過不是昨日那間了,換了個更好的位置……”因為看卓昭節臉色不大好,只當她還為昨日被雍城侯為難而憂心,怕再提天香館叫卓昭節不高興,所以又道,“或者咱們去西市?”
卓昭節想到昨兒個離開東市時的人山人海就覺得打從心眼裡的發憷,今日她出門比昨日晚多了,估計現在想進天香館,不使人驅策開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料想西市也差不多,她興致既然不高,也不想多這個事,就問:“花會只有這兩個地方嗎?”
寧搖碧道:“那去曲江芙蓉園?那裡盡是開闊地,倒也別有意思。”
“就去那裡吧,這曲江芙蓉園只在書裡看到說是漢時的上林苑遺留下來的,可我還沒去過呢。”卓昭節道。
阿杏忙吩咐車伕:“去曲江。”
車伕心中叫苦,卻忌憚著寧搖碧的惡名,只得依話將馬車調了個頭,向城之東南而去。
雖然如此,卓昭節的臉色卻還不見好,寧搖碧小心翼翼、委婉的賠了半晌不是,卓昭節醒悟過來,無精打采道:“不關你的事……是我外祖父家有些煩心的事情,昨兒個不是和你說了嗎?所以我跟著有些擔心。”
寧搖碧忙問:“是什麼事?我替你想想法子!”
卓昭節想到寧搖碧對太醫院定然是熟悉的,就問:“你可知道如今長安可有哪一位聖人能夠除去人臉上疤痕的嗎?”
“疤痕?”寧搖碧沉吟道,“多大的疤痕?小一點的不打緊,大了卻難辦了,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掩飾的法子。”
卓昭節忙道:“怎麼個掩飾法?”
寧搖碧道:“紋飾,你見過蘇語嫣的,她鬢邊那朵錦葵你道是怎麼回事?都是她幼時貪玩,不慎碰破的,因為傷痕過長,把頭髮梳下來也難以遮蔽,所以就使人索性就著那傷痕紋了朵錦葵,如今看著也不難看,反倒因此格外引人注意……是誰受了傷?”
“不是女子。”卓昭節的心沉了下去,寧搖碧這話提醒了她,經過春宴,她好歹對蘇語嫣的身份有所瞭解,這位長安才女不但是蘇太師的嫡親孫女,她的母親更是今上與淳于皇后的長女、即光王、義康公主之姐,太子與晉王的妹妹長樂公主。
蘇語嫣的姑姑又嫁到了華容長公主膝下為長媳、即時未寧與時採風之母——如此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主兒,她額上碰傷了也還要拿紋飾來掩蓋,可見長安救死扶傷的聖手雖然多,但也沒有到能夠化去大片傷痕的地步,否則蘇語嫣還會有請不到的大夫嗎?
卓昭節嘆了口氣,低聲俯在寧搖碧耳畔說了大致經過:“……如今就等那林家郎君過來了。”
寧搖碧皺著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林鶴望的模樣,他不在意的道:“就算他中了榜又怎麼樣?三年一科,每科大約取那麼兩三百人,這兩三百人也不是個個都能混到為官作宰的地步的,許多人一輩子也不過混個縣令、太守之類,命苦一點的還沒混上去,就因為種種原因被貶職或流放,再說有些鄉試的解元都屢試不中,他就篤定自己能過會試?”
卓昭節氣惱的推了他一把,道:“不是這麼說的!白四姐姐與我三表姐,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姐妹,不要替她們想想了嗎?”
“如今還沒看到傷勢,也許還有希望。”寧搖碧對林鶴望才不關心,眼下這件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難得有和卓昭節單獨相處——嗯,身於錦繡鄉富貴窩裡,打小侍者如雲,寧搖碧一向視下人如無物——這樣的機會,他可不想用在談論無關緊要的人身上,見卓昭節要繼續談下去,果斷的轉移了話題,道,“對了,昨兒個你送給祖母的二喬,祖母喜歡極了……忙不迭的叫人照料好,放在了頂頂顯眼的地方,我今早出門前去請安,祖母還說那花擺著她人都精神多了……”
卓昭節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她當時被雍城侯打擊得無地自容,勉強就著局面寫了首七絕,過後連花都忘記拿了,魯館主追出來送到車上,卓昭節根本無心帶回去——本來她想先寄放在天香館裡,自己好好的回去哭一場、或尋個人訴說下委屈,等以後想起來再說,結果一直圍著她獻殷勤的寧搖碧忽然開口要了過去,卓昭節當時滿心難過也沒多問,原來……他是拿去送給了紀陽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