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點也不擔心卓昭節會驚動樓下之人,示意之後,就繼續專心看了下去,那姿態全然不像是擅入他人書房、又才偷聽了長輩談話的人,倒更像此地是他的一樣——那麼的理所當然。
卓昭節愣愣看了他半晌,因為如今樓上樓下的窗都開著,她方才連遊若珩與崔南風的嘆息聲都聽得清楚,此刻也不敢冒險開口,只得呆呆的望著他。
寧搖碧任她看著,耐心而專注的看著手裡的書籍,半晌,他翻完最後一頁,合上書,輕輕放回原處,也看向了卓昭節——那種毫不掩飾、肆無忌憚的目光看得卓昭節片刻光景就敗下陣來,她面頰一紅,將視線移開。
只是寧搖碧卻並未因此收斂,他背靠書架,索性疊手為枕,專心的盯著卓昭節看著——卓昭節如今當真是如坐針氈,怕被遊若珩和崔南風發現,既不敢開口、又不敢離開——惟恐離開時身上環佩釵環出聲,被底下聽到……
這麼著簡直是度日如年,好歹底下游安進來催促,道是外頭有事,兩人才一併出去了。
在樓上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竹後,卓昭節長出一口氣,轉過頭來,卻見寧搖碧還在饒有興趣的望著自己,她面色更紅,氣惱道:“世子這樣看我做什麼?”
“你能看本世子,本世子為何不能看你?”哪知寧搖碧理直氣壯的很,卓昭節一想……彷彿的確是自己先看他的,頓時有些語塞,她還沒想到話來回,寧搖碧已經繼續道,“再說你也不見得比本世子好看。”
“……”卓昭節有些惱羞成怒,“我是女郎!”
寧搖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卓昭節還道他要賠禮,哪知他道:“說的也是,小娘家家的氣量總是會小一點,本世子都未在乎你方才輕薄本世子,小娘還要記恨本世子看你幾眼……”他搖頭嘆息,“古時聖賢誠不我欺!”
……輕薄!卓昭節一瞬間,對寧搖碧先前的好印象直接跌到谷底!
她深吸一口氣才穩住語氣道:“我方才看你……不,我方才看著你……不!我方才!是為了想問,你為什麼會在此處?”
“宴席無趣,隨意走走就到了這裡,還沒細看,樓下就來了人,本世子原本倒無所謂,正想招呼,哪知轉頭卻見有人在窗邊酣睡,惟恐生出閒話,惹人誤會,也只能藏身不出,聊翻幾本書打發辰光了。”寧搖碧收回作枕的手臂,活動著手腕,不急不慢的道。
卓昭節的臉色,先是微怔,再尷尬,再氣惱,再無語……
她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胡亂道:“那世子請繼續看書罷。”就起身待要走。
哪知她方才醒來便未移動過,半邊身子早已麻木,這會一個起身去穿木屐,才一踩上就驚叫著摔了下去,寧搖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好笑道:“玩笑幾句罷了,小娘何必如此畏懼本世子?”
“……我沒有畏懼你!”卓昭節如今暫不能行,也只能悻悻的坐了下來,按了按腿,鬱悶道,“我只是想外頭在送客了,該去露個面。”忽然想起,“世子你也該走了吧?”
寧搖碧無所謂的道:“此刻出去免不了一群人圍上來聒噪,等人都散了,本世子只要與遊老翰林招呼下即可。”
卓昭節抿了下嘴,低頭不說話了。
寧搖碧卻閒談似的搭話道:“見過幾次,卻還不知道小娘之名?”
“我叫昭節。”大涼風氣開放,女孩子家的名字說下也不打緊,卓昭節隨口道。
“噫,昭節為春之別稱,小娘是春日出生的?”寧搖碧道。
卓昭節點頭,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世子叫搖碧,多半是夏日出生的。”
“金塘閒水搖碧漪,老景沉重無驚飛。”寧搖碧似笑非笑道,“人人聽了這個名字頭一個想到的都是李長吉的這套《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並閏月》,但實際上卻不是。”
他悠然道,“是……搖落方知碧玉深。”
“搖落方知碧玉深?”卓昭節一抿嘴,“我只讀過‘搖落方知宋玉悲’,卻不知道這句是哪位所寫?”
寧搖碧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答非所問的道:“你那胞兄,南下的目的被戳穿了。”
“……”卓昭節一悶,隨即道,“崔山長和外祖父是不想多事,令伯父似乎早已身在其中了吧?”
“祈國公那邊的死活和我雍城侯府有什麼關係?”寧搖碧哂笑著道,“所以,你說如果我將今日所聞傳回長安,淳于皇后若是知道你們卓家如今就在為延昌郡王這麼鞠躬盡瘁、連遊老翰林都哄上了……即使太子,也還沒登基呢!皇家會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