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這一趟!”
她越想越是懊悔,如今人人都道她在內室——可這內室,那寧搖碧卻是出入自由,看他那大大方方的樣子,比在自己家後花園裡還要理直氣壯和悠然自在……卓昭節覺得自己下船之前都沒法睡了
返程在遊若珩看來很是順利,外孫女自從在甲板上被呵斥回艙房後,就一直乖巧得很,不但足不出戶,還不時能夠聽見她的艙房裡傳出錚錚的琵琶聲——雖然那琵琶曲調多半是哀愁憂憤一類,不過到底還是沒出艙門嘛?也許她是用這些樂曲來向自己委婉的求情?
遊若珩拈鬚想了想,嗯,是了,所謂“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外孫女正當少年,遊若珩自己也是從這個年歲過來的,自然曉得少年人,尤其是略知文墨的少年人,許多人在這個年紀最喜歡對花落淚、見月傷心那一個調調……
高門大戶裡嬌養著沒什麼事做,自有這個閒心發愁落淚,等往後成了家自然就懂事了——遊若珩想明白後也就不在乎了,就算彈的全是哀愁的曲子,好歹也能練個手,對提高技藝也是有幫助的,他遂安心的把注意力放在了與蘇史那的閒談上,將卓昭節丟到腦後。
這麼幾日光景,樓船停在了秣陵城外的渡口,卻不忙著下船,而是先打發人各自去報信,好派車馬來接,遊若珩則是叫下“乖乖禁足”多日的卓昭節,再次謝過了寧搖碧與蘇史那,在蘇史那的熱情邀請下一同品茶等待。
遊若珩如今與蘇史那當真猶如知音相遇,壓根就無暇理會他人,卓昭節一張俏臉上難得的滿是嚴霜,明合、明吉侍立在她身後,大氣也不敢出,向來疼她的遊若珩這會卻是根本沒留意,兀自興高采烈的與蘇史那議論著明月湖的地形、地質等話題。
相比卓昭節,寧搖碧倒是與平常沒什麼兩樣,仍舊是華衣繡服,侍者如雲,卓昭節仍舊不太分得出來的不知道是伊絲麗還是莎曼娜的胡姬認真的浣了手,剝了葡萄服侍他吃著,不時有崑崙奴呈上金盤接著果籽……
他低垂著頭,偶爾吃幾個葡萄,偶爾揮手停下,無趣的透過舷窗看著外面的碼頭……
就這麼,對遊若珩與蘇史那來說意猶未盡,對寧搖碧和卓昭節都度日如年的,遊家的馬車終於先來了,打頭就是遊霖,上船後少不得又要寒暄一番,這才告辭而去。
回了遊府,在端頤苑裡行了禮,卓昭節簡短的道了一句:“在船上累了,今兒想早些休憩。”就不理會班氏的詢問,堅決要回繽蔚院去。
班氏狐疑的道:“那你去罷,晚飯也叫他們給你擺過去。”等她一出門,自然揪住了遊若珩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遊若珩道:“她不學好,說什麼觀落日練琵琶,結果趁我與蘇賢弟談論水文,竟帶著使女與雍城侯世子公然在甲板上擺了樗蒲之局,甚至沉迷其中,連我近前都未察覺,所以之後一直被我罰了禁足,估計怕你繼續追究,藉口乏了躲回繽蔚院。”
到底還是說了句好話的,“禁足起倒是認真乖巧了,一直沒出過艙房不說,也不時能夠聽見裡頭練習的樂聲,倒還不至於真正沉迷進樗蒲裡去……只是到底練得如何還得另外再聽了才知道。”
“小孩子麼再有恆心總也要走個神的。”班氏聽了倒是放了心,微微一笑,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不過是玩了幾局樗蒲。”
“此風不可長!”遊若珩正色道,“前朝官吏多有好遊獵樗蒲而荒廢正事、不理庶務,以至於朝政崩壞的,就拿本朝的文宗來說……”
班氏當年能夠嫁進遊家,當然也是讀書識字的,差不多的典故都曉得,她卻最不愛聽遊若珩說這些書袋,聽著就皺了眉頭道:“你住嘴罷!昭節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什麼日理萬機的人物,她如今不過是個婚都沒定的小娘!偶爾愛好些東西又怎麼樣?這樗蒲又不是那等下三濫的把戲,咱們從前在長安,交遊應酬的時候,哪家不備上幾份?我看也是小孩子頭一次坐上幾日的船,到了船上才知道無聊呢,這又不是走遠,就在江南,連新鮮的風景都沒得看!閒了與人下幾局樗蒲也不過是解悶……當然,為著免得縱容了她因此丟下琵琶,是該罰那麼一罰,禁足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
遊若珩道:“若在房中對局也還罷了,光天化日之下……”
“就是在甲板上我才不擔心!”班氏冷哼道,“你莫忘記和她對局的是什麼人?雍城侯世子比昭節也不過大了一歲,這少年男女的,又身份相若,湊在一起在房裡玩樗蒲?能不出風言風語?!不管在甲板上玩是誰的主意,這樣才顯得坦蕩呢!你個老東西,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