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座拱橋。
卓知安的位置正在拱橋拱形最高點的正下,卓昭節拿長帛遞下去比了比,夠倒是夠,可也不過是讓卓知安摸到,根本不能繫到腰間,何況春日的長帛不比秋冬,都是輕薄的軟紗,只能讓卓知安纏在臂上防止他抓不住花枝時沉下去,根本不足以拉他起來,卓昭節過來時不知道這邊情況,根本沒有多想,一時間感到有點無從下手。
水裡卓知安驚怕交加,開始哭了起來,封兒見狀,撲通一下跪在橋上,不住的對卓昭節磕頭道:“婢子求七娘救一救郎君!”
卓昭節皺眉道:“你不要慌!”轉頭語速略快的吩咐,“阿杏你去水葒館、阿梨你去五房,叫多些人過來!”
又探身安慰卓昭節,道,“你別怕,我來之前已經讓詹嬸子在四房裡喊人了,過會就有人拿繩子來的……抓緊了長帛,別鬆手,且忍一忍。”
卓知安哭道:“七姐,我冷,我怕!”
“一會就好了,你別怕,我在這兒看著你。”卓昭節哄著他道,“母親過會就到,你千萬莫要鬆手!”
卓知安哽咽著道:“可我抓不住了!”
“把長帛在臂上繫住,打個死結!”卓昭節出著主意——只是她到底年少,閱歷不足,擔心卓知安年幼,乍看到來人援救失了方寸,反而陷入危險,因此刻意將話說得緩和從容,面上也是一派鎮定,卻不知道這樣的緩和從容與鎮定在卓知安看來,自己這個嫡姐,一直是氣定神閒——哪裡有一點點擔心自己的意思?
他心中被壓抑的惶恐怨懟混合著委屈猜疑洶湧而來——莫非,嫡姐根本就不想自己活著、正要趁著這次的機會除了自己?
實際上,卓昭節卻是冤枉得緊,她對卓知安沒有喜歡得不行,但也絕對沒有害他的意思,她如今不急是覺得卓知安不是太危險,到底他又抓著迎春花枝,又抓著自己的長帛,只要將長帛繫住手臂,藉著水中浮力,即使他支援不住鬆開了迎春花枝,有自己提著也沉不下去。
這主要還是因為卓昭節是在江南長大的,在江南處處有水,是以擅長鳧水的人極多,卓昭節自己就是打從記事起,就能下到湖裡游上兩段路——所以對她來說水是極可親極可愛之物,縱然有危險,但小心些也就是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懼水”二字,畢竟她向來就很喜歡在天熱時玩水,如今雖然還有些春寒在,但卓知安一個男孩子,看著也不是體弱多病的模樣,料想起來之後多喝些薑湯也就是了。
因此,卓昭節壓根就沒想到,卓知安如今這情況,不只是有沒有危險,更重要的問題,是恐懼——是他這個年紀不會水的小孩子,落水之後那種北人、或者說不會浮水之人對水的近乎本能的恐懼!
見卓知安忽然把頭低下,幾乎埋進水裡,卓昭節忙道:“你還是抬著頭的好,仔細喝多了湖水回頭肚子疼……咦,怎麼還沒繫好長帛?快系在手臂上,這樣若是累了,你先放開那幾枝花枝歇息會好了。”
封兒聞言,膝行幾步爬到欄杆邊一看,也哭道:“郎君請千萬堅持住!”
……果然,是勸說自己鬆開花枝,抓住另一端在她手裡的長帛嗎?卻不知道……自己當真放開花枝後,等待自己的,是不是嫡姐“一不小心”將長帛掉下水?
卓知安時沉入水時浮出水的臉上現出一抹怨毒,他用力攥緊了花枝!
卓昭節沒留意到他的動作,勸說了他幾句,見他不理會,只當他是累著了,又見他沒拿長帛縛住自己,恐怕他脫力之後就沒了依憑要沉下去,心中也焦急起來,她一向自負水性了得,換成平時或盛夏,哪怕覺得卓知安不危險,也早就跳下去把人弄上岸了事了,但這幾日偏偏不方便——尤其此刻水還帶著春寒的涼意,從前班氏教導過,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又涉及到生養大事,決計不可任性,她正斟酌為難著,那封兒卻是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催促道:“七娘,婢子求求你了,快點下去救郎君罷!郎君年紀小,這……都這麼半晌光景了,恐怕郎君……”
“你說的是什麼話?”見她似有嫌卓昭節不夠盡心的意思,甚至直接說出口讓卓昭節親自下水救人,明吟和明葉心下不悅,初秋直接呵斥出聲,道,“水這麼冷,這是湖邊,小十郎如今也不很危險,你一個勁兒的催著咱們娘子下水是何居心?再說如今娘子已經在想方設法了,你又沒什麼主意,少在這裡哭哭啼啼的擾亂軍心!嚇著小十郎,擔待得起嗎你?!”
那封兒頓時露出怯色,吃吃的不敢作聲。
卓昭節聽了封兒的話也皺起了眉,只是想著卓知安還在水裡,到底阻止了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