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吃海喝,間或閒聊幾句,談話的內容並不涉及他們此來的目的。官員們對美國的生活方式、科技產品、風土人情很是感興趣,這也正是霍克的長處,在席間大肆吹噓,七真三假,把美國簡直吹成了人間天堂,聽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口一個“原來如此”“太厲害了”“你們生活這麼好”。一場酒宴下來,賓主盡歡。
可該說的正事,一個字都沒提。
郭逸銘試圖將話題引向正題,卻被對方輕輕避開,幾次三番以後,他也只能鬱悶地和滿桌山珍海味做艱苦鬥爭。
菜真好吃!
一桌的山珍野味全都是真才實料,好多還是後世明令禁止的珍稀野生植動物,友誼賓館的大師傅水平更是出類拔萃,菜餚烹調得美味無比。別說霍克吃得眉開眼笑,就是郭逸銘前世也沒吃過這樣的佳餚。如果按照後世標準,這一桌酒席少說也要上萬。
酒席上擺的酒,竟然是國宴茅臺,後世一萬多塊錢一瓶的國宴茅臺啊,就這樣一瓶接著一瓶開啟,像喝開水一樣被喝掉。
那名市委副書記還得意地讓人倒了一碗茅臺,一點火,茅臺轟地一下就燃了起來,把霍克嚇得哇哇大叫,引得宴席內笑聲一片。
友誼廳八桌酒席,每桌都放了四五瓶,與宴的人一個個都像酒仙下凡,幾瓶茅臺轉眼就被喝得精光。霍克不敢喝這樣的烈酒,那碗點過火,酒精被大量燃燒以後的茅臺卻是他的摯愛,據說喝在嘴裡甜滋滋的,並不醉人。
郭逸銘數了一下,他們一晚上就喝掉了兩件國宴茅臺,看他們仍然意猶未盡的樣子,要不是友誼賓館楊經理委婉地拒絕,他們還能再喝。
第一晚接風宴,第二晚市委招待,第三晚市府歡迎,第四晚工業局出面招待……,連續一個星期,郭逸銘、霍克兩人白天參觀,晚上赴宴,每天被人灌得天昏地暗送回賓館,領導們見了無數,但該談的正事,一個字也沒談!
霍克倒是無所謂。
他本來就是郭逸銘請的樣子貨,這次來就是應付政府官員的。這些天他在酒席上大吹特吹,對方也聽得津津有味。加上宴後散發出去的各種小禮物,他在官員中口碑著實不錯,混得風生水起,上上下下對他都極為客氣,弄得他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感覺。
郭逸銘就非常煩惱了。
他知道這是必須的感情投資,也理解在國家物資匱乏的年代,官員們唯有藉著對外接待的機會才能大吃大喝,也明白利益均沾的道理,各部門都要藉著這個機會趁機公款吃喝,可是,這到底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啊!
已經一個星期了,要辦的事連個眉目都沒有!
酒宴上他們吃掉了多少,郭逸銘不想管,也管不了,畢竟人家用的是國家的錢!可在這裡呆了一個星期,住宿費已經花了兩千多塊,真真是讓他心急如焚,這用的都是他的血汗錢!
他的所有積蓄,還不夠在這裡待九個月!
上次他給舒雨菲說的那番話,怎麼一點效果也沒有?難道是她根本就沒有向上面回報?
不可能,舒雨菲是外事接待人員,換句話說,就是國家派來專職監視他們的特派人員,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必須要如實向上級彙報,這是紀律!不由他們自己的好惡決定!
郭逸銘之所以要跟一個看似不值一提的接待人員說那番話,要的就是她直達天聽的渠道。
可為什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迷茫了。
他這次來,賭的就是國家剛剛決定對外開放,對西方世界的先進技術充滿渴求,必然會以千金市馬骨的心態來對待他們,從而為自己謀求一個機遇。要放在幾年以後,來的外資企業多了,就再也碰不到這樣的好時機了。
耐心一點,不要急躁。
郭逸銘努力在內心說服自己,強壓著對未來前景的迷惘,極力平和心態。
唉,搞企業比搞研究更讓人疲倦!他還是更喜歡從事技術研究工作,不需要考慮太多的人際交往,更純粹,更率真,起碼不需要如此揣摩人心,勞神憂心。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過了幾秒鐘,門被推開,露出舒雨菲盡力打扮老成、卻依然嬌豔的笑臉:“霍克先生,準備好了嗎?今天我們預計去八達嶺長城,在我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不到長城非好漢,今天我們就去當這個好漢。”
沒等郭逸銘翻譯她的話,從她身後鑽出來一個老頭子的身影,正是接站時隨行、後來便沒有出現的那位人大老教授,他笑嘻嘻地把舒雨菲的話,轉譯出來,霍克立時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