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條飢餓的狼盯著我。”
書生沉吟著對那個飛帶繞體飄飄的霓裳女子說。
女子懷裡抱著一柄長頸玉石琵琶顧盼生chūn,和我當初在白雲鄉領教的極樂島群邪氣質神似——我的納戒裡現在還有一部女子寫的《極樂拘魂》,是我殺了她門人奪得。沒想到在這樣尷尬的地方和冤仇撞上。
我瞄了眼紅衣少女,她吐著舌頭繞到我背後——琳公主手上也欠了不少她弟子的xìng命。
“儒家講好生之德,姚先生怎麼和幾條在嚴冬裡為生計奔波的畜生計較?”
“我叫奪命書生,只奪我看得起的xìng命,哪把畜生放在眼裡!只是島主不奇怪嗎?——狼的氣味和足跡在雪地上竟然沒有留下分毫?——我出身儒門,把握了至誠之道。每當心頭有yīn翳時,必然有大凶之事降臨。”
“或者是姚先生的幻覺也未可知——我們切磋時候,你中了我的攝魂針,現在還沒清醒透吧。”
女子笑。
“我用三昧真火把針煉化成灰,哪有什麼殘留!”
書生惱怒,
“鬼宗把守前方是否出了什麼差池,漏了jiān細進來?”
“這幾rì鬼宗大捷,劍宗自顧不暇,能有什麼jiān細混入?——就是有jiān細也容易,試試就知道了。”
女子蹙著眉用蔥指撥了下兩下琵琶弦。我瞪大眼睛看到空氣震動,有撥撩人心的聲紋以女子為心,向四方傳遞。南宮的十指突然攔在我們前面,雙手之間幻化出五柱琴絃,隨著向我們飄來的聲紋而顫動。五絃時緊時縮,時張時馳,和一枚枚聲紋碰撞抵消。
“果然是姚先生的幻覺吶。”
女子掩口嬉笑。
書生神sèyīn晴不定地罵了一句,繼續去刻石碑。
“極樂島主的琵琶能擾亂金丹者的呼吸,彈壓金丹者的yīn神。只要元嬰者抓準了金丹者呼吸,就等於把住了你們的脈門。現在已經無事,我們可以走了。”
南宮退回我身邊,傳遞諸人神念。
遠處忽然吹來蕭瑟的勁風,正南向的水流骨碌碌骨碌碌地逆流回源頭來——清澈如空的上游轉成泥沙泛起的穢濁黃漿,水冒出滾滾血腥蒸汽。
“噗通。噗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一隻、十數只、數十隻、百千隻……不斷有黑泥糰子大小的蟾蜍從河泥底下跳上岸。
“……通通通通。通通。噗通。噗通。噗。”
轉瞬之間,蟾蜍已經從河岸跳出了約莫八萬四千只,偕老帶幼地往我們這邊蹦來,黑壓壓綿延了一里。
“妥。”
奪命書生的判官筆一下脫手,他也不管還沒有完成的刻字,人匍匐在石碑之後,石碑漾起三十步範圍的土黃sè光芒把他包裹在內。
極樂島主輕輕呀了一聲,一步踏上虛空,每一步足下都生出一朵美不勝收的五瓣金蓮。周身籠罩起一重五光十sè的奪目寶焰,讓人聯想起古壁畫上的飛天樂伎——女子已經現了自己的元神法相。
“血道人和鬼大將軍在做什麼!那麼快就放棄前方zhōng yāng的城池和大陣了!”
極樂島主驚惶地扯著自己的霓裳,翹首望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塊朱點般雲塗在碧空,像宣紙上化開的墨汁一圈圈向我們頭頂天空瀰漫,濃重的血腥氣也從重重雲障壓下來。
白晝轉為永夜。
我望向墨雲與逆流的來處
——十二座鬼門盤踞的城池穩固如初,一如往常。每座城池升起一道十餘里方圓的凶煞赤屍氣接天,總共十二道血sè天柱,天地彷彿是堅牢不破的囚籠。
唯一的異常是天盡處有個光點在一閃一滅,像極了一枚在虛空憑自xìng旋轉的瑪瑙寶石。
那是萬古長夜中的一盞明燈。
極樂島主的寶焰相較之瑪瑙sè光,不過是螢火蟲的冷光。
“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林道鳴喟嘆的聲音在我的神念響起
——他到底在哪裡!神念怎麼可以傳遞到那麼遠,甚至傳到我的心裡!——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屈靈星當初覆蓋千里之島的龐大神念,背脊上冷汗涔涔。
“師叔,這是上層元嬰者用他心通jǐng告四方生靈迴避逃生。林真人要做移山倒海的事情——就是字面上的移、山、倒、海。”
紅衣少女神sè雖然嚴肅,但比起我泰然鎮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