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難免多了幾分哀傷。庶出的孩子,又無法言語,拓跋朔怎會將他立為世子呢?我心下暗暗決意,即便生下自己的孩兒,對惇兒我亦會一如既往的疼愛,不分親疏,視如己出。
他不知我心中所想,見我突然分神,忙搖了搖我的肩膀,笑道:“宓兒,我已想好孩子的名字,就叫拓跋恪,你可歡喜?”
我面上一紅,“王爺可也真是周到,這才一個月大呢。”
他笑道:“未雨綢繆,有備而無患。你且說可歡喜不呢?”
我喃喃咀嚼:“拓跋恪……恪者,恭也,取其謹慎恭敬之意,王爺,”我笑意如春水微漾,“臣妾很歡喜這個名字。”
“宓兒歡喜便好。”他見我歡喜,亦覺歡快,又道,“若是小宗姬,便叫拓跋婧。女貞為婧,女才為婧,女姝為婧,就叫她婧兒,你說可好?”
我剛要抱怨他一心盼望生男,卻驀地聽得他說出拓跋婧這三個字,無法抑制的柔情再忍不住流淌遍全身,我坐起身伏進他懷中,哽咽道:“王爺……”
他身子一震,忙用力抱住我纖弱的身體,訝異道:“怎地哭了?可是我說錯了什麼?”
我搖頭,渾然不顧他冰涼的鐵甲硌痛了臉頰,“臣妾是喜極而泣。”
他無奈道:“歡喜就該大笑才是,歡喜了也要大哭一場,宓兒可真是水做的。”
我囁嚅道:“臣妾原還憂心倘若是宗姬,王爺會不開心呢。”
他瞪大雙眼,訝然道:“怎會?”摟著我的手臂漸漸放鬆,他將我重又置回榻上,俯身在我眉心輕輕一吻,“若是宗姬,便是我的嫡長女,我再開心不過了。”頓了頓,又道,“但凡是宓兒所出,都是我心頭珍寶。”
暖暖而澎湃的情潮幾乎將我溺斃。我無力開口,鴉羽般的睫毛急促地抖了幾下,淚滴順頰而下,他忙手忙腳亂地拂了去,嗔道:“宓兒再哭,將來這孩子可也要成了淚包了。”
我心下一驚,忙生生地止住了淚意,他滿意笑道:“如此才對。”說著便自顧自除去了鐵甲,棉衫,僅著了裡衣和衣而臥。我一眼便瞧見正是我為他縫製的那件天青色的衣裳,心頭更是歡喜。眼見他直直地躺在外側,便伸手將錦被為他拉到顎下,正要縮回手,不妨他已一把攫住我手掌,將我拉入懷中。我被迫伏在他心口,聽著他強自壓抑的急促心跳,心下不忍,低低道:“要不王爺今晚去陪陪惇兒罷?”
“我只抱著你就好。”他頓了片刻,沒睜眼,腿動了動觸到我微涼的雙足,他登時蹙眉,沒有更多言語,只執著而用力地將我雙足攏入他溫熱的腿間,喃喃道:“就這樣睡罷。”
聽著他悠長而穩健的呼吸,感受著他健碩而有力的懷抱,天下間再無第二個地方能讓我有如此心安的感覺,是可將身家性命相付的歸屬感,彷彿只要在他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怕。暖意陣陣襲來,我亦闔了雙眼,沉沉睡去,一夜好眠,更無半點夢魘。
第二十九章 驚破一甌春(上)
翌日一早我將將醒來時,枕畔已是微涼。
珠簾沙沙輕響,有腳步聲輕輕在帷帳外停下,“王妃醒了?”
我嗯了聲,妝晨伸手掀開赭紅色的綺羅帳,但見帳上鵝黃色的流蘇映著明晃晃的朝色悠悠自眼底掠過,轉眼已被精緻的包金鉤子勾了,晨光中微微盪漾著,恍如吹皺了一池春水。
我望著明晃晃的日頭,腦中尚有些模糊。“現下什麼時辰了?”
妝晨望住我笑道:“已經辰時了。”
我一驚,最後一絲兒睡意也徹底沒了,起身便要下榻,口中不免抱怨道:“你怎地不早些喚我?竟然睡到辰時,可不是要叫人笑話!”
妝晨陪笑道:“現如今闔府上下誰敢嚼王妃半句舌根子?王爺親口吩咐了,但凡王妃睡著,天大的事也不準驚了王妃。”
我聽她提起拓跋朔,心頭登時溫軟,趿了繡鞋便起身下榻。妝晨拿了件大毛領子的鐵鏽紅繡鸞鳥絲棉長裙來為我穿上,道:“許是近年關了,這幾日愈發冷寒,王妃如今可千萬受不得凍。”
我順從地穿上了,這才坐到梳妝檯旁,信手取過一把玉梳便緩緩梳理起髮絲來。面前一展瑪瑙纏枝海棠菱花鏡中清晰地映著我甫起身,略略有些蒼白的面容,右眼下那傷口漸漸收整了,清楚的殷紅一點。許是瞧了些許時日已漸漸順眼,如今瞧著,竟也覺著不若先時那般刺目。
妝晨伸手接了我手中玉梳,仔細將我長及腿間的如瀑青絲梳理整齊,自妝盒中拈出幾股銀絲纏就的髮帶,卻將髮絲分作三綹,細細攏結系起,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