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倒下,竟不再出聲。
Jane想說點什麼,驚魂未定的遊客和司機卻趕緊掉頭開車,她趴在視窗,看那個高高的身影滑下草坡,很快就消失在東京的這場突至的漫天大雪裡。
東京機場人來熙往。雪還在下。
直飛羅馬的航班準點到達,由於突降的這場大雪很多人取消了行程,這次的乘客不足百人,進關時就特別輕鬆。
通關員蓋了個章,把護照還他。他沿通道繼續往前走,轉個彎就是能見到飛機。這時,離他跳下汽車整整四個鐘頭,他想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快。
他轉過彎,有人等著他。
61
三十個人都是清一色的東方男子,基本上都很俊美瀟灑,衣著入時,其間不乏風度翩翩,也有個別扎眼的貧瘠老土,比如靠窗坐著的黑眼鏡。
他們互不相識,惟一的共通點就是今天下午他們要從東京的三大機場搭上直飛羅馬的飛機,或者其中就有一個兩個因為一天內同時接受到警察的盤查與黑社會的威脅後及不可待、逃之夭夭的重罪犯,在這寬敞舒適、牆壁掛有巨型壁畫的房間裡,他們之間互相打量、心照不宣,隱隱感覺到危險,一路上他們被蒙上眼罩,喉嚨快要喊破也無人搭理,假如他們之中的確是混著一個黑白兩道的通緝物件,那將是誰?
這裡面確實有我們的王平民,他靠窗坐著,可以清楚看見這座房子周圍十分單調荒涼,樓下每隔十米就有一個持槍守衛,種種防範嚴密基本連蚊子也飛不出去。
他摘下眼鏡,捏捏鼻樑,他有一張不算突出也不猥瑣的面孔,就是讓你看了心裡不覺得堵得慌但再看第二眼也絕對記不住。
他的位置側對牆壁上那幅大型壁畫。
——“不是他。”
“也不是。不對——沒一個是!”
“怎麼辦?主人還沒到!——”
被無奈甩在桌上的照片上只有一個青年,生就一張高傲精悍美貌的他正在酒會,視或驚羨或愛慕的眼光不顧,隨便就靠在哪,兩根手指正挾著空掉的酒杯晃動,眼微微眯著,顯示出不耐的神情,非常高傲而隨心所欲,好象打起瞌睡的野生動物被邀請參加一群羚羊的盛宴,黑禮服上的金色袖釦在夜裡特別耀眼,襯得他雙眼奪目如鑽。
這樣好象王族一樣的貴族青年不是壁畫那端中的任何一個。
還有不放棄的人在使勁敲門敲窗,或大聲咒罵威脅,但沒用。由於肚子餓了,王平民從包裡掏出小金槍魚乾,還剩下最後一袋,他好整以暇開始好好享用。
明亮燈光突然熄滅,所有人都再也坐不住十分驚慌,佔據半面牆壁的畫開始從中間裂開,緩緩緩緩,無聲無息,在眾人驚愕中,螢幕開始放映——照片上的青年又活過來,他走動著,或駐足著,在各個笑語繽紛的場所,一律都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背景,他不曾笑過,跟人說幾句話,或僅僅環顧四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副懶洋洋的疏離冷清,隱隱地又很有威懾力的冷酷眼神,好象連殺人都隨心所欲。因為都是不經意地拍攝,所以在角落的他都是一兩秒地瞬間閃過。
——讓人火大的小子,他以為他是誰!——眾人之間也有平時開小跑打高爾夫的公子哥,但看到這一幅幅畫面裡的青年,一律都看得分外扎眼。
王平民懶洋洋地靠著沙發背,邊看邊繼續吃著小零食。
定格在他的笑,最後一個鏡頭,最短,襯衫是藍的,腿是長長的,頭髮被風吹得亂亂的,他睜大著晶晶亮的眼,好象個要糖吃的壞小孩,與之前是那麼不同,朝著面前的短髮高個男人舉起一隻拳頭,他露出了嘲弄而滿不在乎的迷人壞笑,好象活生生就在叫在跳一樣——有一種超越性別的美麗和難以逾越的距離。
“我想起他來了,他就是兩年前歐陽家族突然死掉的繼承人!”
“——就是突然死掉的那個?說是心臟病發,但其實是被親戚暗殺掉的那個?”
“啊,就是那個人啊。”
“是那個人啊。”
——只是那個人啊。沉澱了所有死與生,只是那個人而已。
——“你們只要回答一個問題:你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是在哪裡?”——
揚聲器不知隱藏在哪,只聽見一個男人謹慎的聲音在問,只見牆壁又慢慢收攏還原,青年的畫像漸漸黯淡直到變黑漆一片。
是賺上億的時候,是娶老婆的時候,是殺了仇人的時候,是小時候,總有一個時候——在父母身邊?在賭場?在生意桌?在床上?或在一片血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