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年紀大了,朝廷的事兒究竟還能不能放心交給我們?皇上心中雖然不說,可是我們自己天天做壽,看著京城皇上眼裡,萬歲爺恐怕覺得我們是真的老不能飯了呢!”
阮敬年說到這裡,輕嘆一口氣,道:“善長兄,其實說句心裡話,你我這把年紀了,都是行將就木之人了。倘若不是……嘿,你還好一些,江寧陸家畢竟祖上有德,你有四子,個個不凡。
尤其是景秀,他能在京城立足,殊為難得,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出頭呢!您再看看我阮家,何曾有一個後繼之人?
阮家和陸家比不了,可是我們也是以詩書傳家啊,誰能想到這一代比一代衰弱,有時候想起來,我就忍不住扼腕長嘆嘍!”
阮敬年這話一說,陸善長心中不由得一沉,阮敬年強撐著不休,他陸善長更是如此呢!現在江寧陸家之所以還能屹立不倒,還能有現在的影響力,都是靠著他陸善長在支撐呢!
阮敬年後繼無人,陸家就後繼有人麼?這事兒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陸善長心中轉過這些念頭,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尚書大人,我聽聞您有賢孫,三歲能詩,五歲能文,十歲出頭便詩詞歌賦皆精通。如果不是您刻意壓制,現在您這賢孫恐怕早就名揚江南了吧?
然而饒是如此,這一次科考下場,也是連戰連捷,現在估『摸』著已經揚名當地了吧?”
陸善長扯開的話題,說阮敬年高興的事情,關於阮敬年有賢孫的事情,他也是在暗中打聽到的,他平常為了能和阮敬年聊好家常,投其所好,對阮家的事情事無鉅細他都有專門的研究,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兩人聊天常常都會很愉快呢!
不過今天聊天的氛圍似乎有些不對勁,阮敬年的神『色』中並沒有欣慰之『色』,反而變得極其古怪,他深深的看了看陸善長道:
“善長兄,讓你見笑了!我那孫子在常州倒是小有名氣,可是一到了院試便不濟事了。
倒是老兄你深藏不『露』啊,陸家的才子不顯山『露』水,江寧、應天誰都不知道,關鍵時候一下場,直接得小三元,技驚四座,譽滿江南啊!”
阮敬年說到這裡,他嘿嘿一笑,道:“還有一件事老兄可能不知道,秦王世子這一次也在江南走了一遭,他去常州給了我家那不中用的小子一個下馬威,可後來卻偏偏看上了陸家的兒郎,哈哈,善長兄,以後可別說什麼後繼無人了,你們陸家乃三公之族,底蘊深厚,不是我們這些小家族能比哦!”
阮敬年這些話說得平平淡淡,可是聽在陸善長的耳中卻不啻於驚雷震耳,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豈能感受不到阮敬年言語中的冷意?
關鍵是對阮敬年這些話他完全不懂啊,自己陸家的後輩那幾號人他能不清楚?怎麼就能得罪到阮家人了?
他心中瞬間轉過了無數念頭,阮敬年又道:“善長兄啊,這一次我們戶部來了新人,沈侍郎人雖然年輕,但是我觀察他辦事倒是老持沉著,而且他是陛下親自選中從北地南來上任的,我這個尚書能扔給他一雙小鞋穿麼?不合適是不是?
所以啊,今年戶部直隸的稅銀,鹽引我都準備交給他來辦,希望你能理解!”
“呃……”陸善長微微一愣,道:“可是尚書大人,直隸一向都是我來負責,這件事萬一沈大人辦不好,那豈不是……”
“哈哈!善長兄啊,你我都是江南的官兒,我們總不能讓京城的那幫御史言官老說我們把南戶部搞得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吧?
剛才我說了,你我都是行將就木之人了,一把年紀了還背罵名,何苦呢?沈大人年輕有為,正是精力旺盛幹事業的時候,很多事情就可以交給他去幹嘛,是不是?”阮敬年打斷陸善長的話,他說完端起茶杯便開始喝茶了。
陸善長一看阮敬年這個動作,他縱然有一肚子話也不好開口說了,人家都端茶送客了,他還能說什麼?
當即他道:“是,尚書大人!大人放心,我一定配合沈大人把差事辦好,絕對不辜負大人的信任!如果沒有什麼事兒,下官便告退了!”
陸善長說完,慢慢從阮敬年的屋子裡出來,額頭上已經見汗了,很有些狼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