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個瘦小的年青男子為自己出頭,兩人皆渾身一震,低垂著頭一聲不吭地被她拉出人群,有位好心的女子還交代一句,“不要讓你的家奴到處唱這種亡國之音,小心被那些魯莽的傢伙打死。”
雲韓仙強笑著謝過,腳步更加飛快,簡直如逃命一般。
兩個老婦也無多話,靜靜看著她的側面,一路緊跟。
雲韓仙走得急了,頓時有些氣喘,扔下兩人,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一棵樹下,往樹上一靠,恨不得化作一把泥土了事。
兩個老婦見她久不開口,面面相覷,皆露出擔憂之色,齊齊上前攙扶,雲韓仙臉色微赧,抱住柳樹回頭嬉笑道:“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
看著她近乎孩童般的動作,兩個老婦笑出聲來,稍微高些的老婦壓低聲音道:“孩子,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在母親的親人面前,雲韓仙沒來由地安心,嘿嘿直笑,搖頭如撥浪鼓,歪著頭想了想,畢恭畢敬地對兩人鞠了一躬,輕聲道:“謝謝姨姨,我還要趕路,姨姨請多保重!”
姨姨是烏餘人對年長婦人的稱呼,聽到久違的名字,連被罵被打都不動聲色的老婦都紅了眼眶,同時向前跨出一步,將她小心翼翼攙住,高個老婦柔聲道:“孩子,你去哪,姨姨送你!”
雲韓仙剛要開口,只聽城門口一陣喧鬧,一隊威風凜凜的侍衛疾奔而出,而城門立刻緊閉,急促的馬蹄聲裡,人們驚慌失措的叫聲和孩子的哭鬧顯得無比尖利,雲韓仙霎時變了臉色,明明很想拔腿狂奔,腳偏偏不聽使喚,幾乎站都站不住了。
高個的老婦就勢將她瘦小的身體擁在懷裡,附耳道:“別怕,有我們!”
烏餘話有奇特的綿軟與柔媚,多年未聞這種語言,雲韓仙心頭巨震,彷彿什麼東西堵在喉頭,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失神間,一人一騎已逼到她們面前,長刀霍霍,氣勢洶洶,高個老婦撲通跪倒,以尖利的烏餘唱歌般聲調大喊:“我們是賣藝的,沒有犯法啊,大人明鑑!”
那人舉起的刀立刻縮了回去,不屑地嗤了一聲,目光冰冷,匆匆在三人臉上掃了個來回,轉頭去詢問亭子裡的幾對鴛鴦。
高個老婦顫顫巍巍爬起來,拽住雲韓仙的手腕,低頭疾走,看起來似三人相互攙扶而行,經過短亭時,兩把刀又齊刷刷橫在三人面前,兩位老婦硬生生把雲韓仙拽跪在地,哀嚎道:“大人明鑑……”
“住口!”一人冷冷道:“見到一個單身的年輕漂亮姑娘趕快報官,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三人唯唯諾諾應下,剛想起身,那人把刀伸到雲韓仙的面前,託著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高個老婦在一旁磕頭如搗蒜,“大人,老婆子只有這根獨苗苗,他身體還不好,請大人手下留情!”
“你也是賣藝的?”那人絲毫不為所動,直直看進雲韓仙的眼底。
不知不覺,雲韓仙的後背已冷汗淋漓,她定了定心神,用悽婉的語調輕輕唱道:“鐵蹄東下事成空,蔓草萋萋滿故宮。
亡國亡家為墨玉,露桃猶自恨春風。”
那人一腳將她踹倒在地,憤憤道:“你們這群亡國奴,明明是翡翠收留你們,賞你們飯吃,卻偏偏不知感恩,日日唱這些亡國調,難怪沒人喜歡!滾遠點,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矮個老婦飛快地攙起雲韓仙,三人相攜而去,將那片混亂拋之腦後。
自此,三人成了旅伴,奇怪的是,兩位老婦再未曾問過雲韓仙要去哪裡,只是一路沉默著跟隨,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雲韓仙孑然一身而來,本不願再有什麼牽絆,一路婉拒數次,見兩人始終不聽,也無可奈何,自顧自往南走。
第四天,雲韓仙終於投降,恭恭敬敬問兩人姓名,高個老婦微微一笑,“你叫我們姨姨就好,我姓林,她姓江。”
“你是否要去蓬萊山?”矮個老婦第一次開口,聲音有些刺耳,見雲韓仙一臉震驚,淡然笑道:“我曾聽你在夢中說過這三個字。”
雲韓仙還在斟酌,林姨嘆道:“孩子,你江姨以前的聲音十分好聽,只是有人不喜歡她的歌,想把她毒啞,誰知下毒不夠分量,她的聲音就成這樣了。”
雲韓仙放下心結,黯然點頭,林姨輕輕拍拍她,“你既然不完全是烏餘人,那種歌以後少唱,你母親若在世,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雲韓仙再次愕然,林姨哈哈大笑,“烏餘那一代的人活下來的少,能活到我們這個年紀的少之又少,你母親若在,怎麼捨得讓你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