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聲低低啜泣,似有恍惚,“皇上自幾年前便很少到臣妾宮中來,偶有一次也是幾月的事情。守著一座空蕩寢宮,皇上可知夜裡那種浸入骨髓的寂寞?”
德妃妝容暈開,淚眼婆娑,慘笑出聲。“皇上又怎會知曉?宮裡美人無數,年年都有新人,孤獨寂寥的不過宮中老人,尤其是沒了子嗣依仗!”
元成帝看她雙目泛紅,乍聞子嗣二字,也是雙拳緊握。
“皇上可還記得臣妾的清兒?那個拉著您手叫父皇的孩兒?那個被您誇獎聰慧嘉敏的皇三子?”德妃聲音嘶啞,氣息急促。
“若不是淑妃那個賤人將兩名院判都叫去給那廢物看診,臣妾的清兒又怎會誤了時辰救不回來?”女人大哭出聲,抽噎不止。“皇上,您為何偏袒她兒子,卻對臣妾清兒置之不顧?”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元成帝胸膛起伏,想起早夭的兒子,心痛黯然。“清兒那是突發之疾,誰人能料到來得如此兇猛,一時也等不得?況那是雲兒高熱危極,命懸一線,御醫根本離不得身!”
德妃聽而不聞,繼續嘶喊,“皇上!淑妃那賤人害清兒不止,更趁臣妾難忍喪子之痛病中下藥,令臣妾再無所出!”
“那明明是福貴嬪犯案,審案過程你也親自看過,怎可怪罪他人頭上?”元成帝見她已然癲狂,聽不進人言,抬腳欲走。
“皇上!福貴嬪可是她宮裡出來的人,分明就是受她指使!臣妾自清兒過世,沒有一日安穩睡過,這二十年來鬥不過她,臣妾死不瞑目!”
“簡直無可救藥!”
“顧長德,拖她下去。”
“皇上!臣妾恨她,恨她所有兒子,臣妾要眼睜睜看那賤人不得好死!”
元成帝耳邊響起她瘋狂叫囂,面色鐵青。原來這個女人內裡早已腐壞,平日竟不曾察覺。想起手上還有個女人要處置,元成帝眉頭緊皺。後宮從來就不乾淨,自小便知。可輪到要處置這些陪伴自己幾十年的女人,不是沒有心痛。
玉曄宮中,元成帝怒不可遏。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皇上,臣妾冤枉!德妃並無指證臣妾,怎可輕信宮女所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圖謀貴妃之位!”
看著貴妃一臉決然,跪地喊冤,元成帝心火難消。
這個女人至今不知悔悟,以為安國公那老匹夫還能護得住她。
“你是不是以為漠北用兵,朕就會束手束腳,動不得你國公府分毫!你當朕的監察司都是飯桶不成!”
“皇上!”顧長德匆匆進來急報,“德妃身邊丫鬟在牢裡投繯了。”
元成帝神情暴戾,眼神陰冷無比。頂風作案,安國公這個逆臣看來嫌命太長!
瞥見地上女人似鬆了口氣,元成帝火氣更旺。
“德妃沒有招供?”
“皇上,德妃娘娘已然瘋癲,不認人了。”顧長德想起德妃披頭散髮,見人就咬,無奈搖頭。
“好啊。瘋得好,死得好!貴妃,你當真能耐不小!”元成帝拍案而起,再不停留,“那便好好守著這玉曄宮,朕成全你!”
顧長德小跑跟上,嚇得頭顱低垂。這是元成帝這幾年頭次發了如此大火,剛才貴妃宮裡那一掌,幾乎拍得整個條几都要跳起來。
“顧長德,擬旨。”
隔日,元成帝兩道聖旨一出,整個盛京一片譁然。
柳妃昏迷一案塵埃落定,繼六殿下側妃慕氏沉冤昭雪,此番處置卻是毫不容情。
德妃廢黜庶人,打入冷宮。所出早夭之三皇子宗政清,改玉牒至皇貴妃名下。
安國公府爵位由世襲罔替改為三代始降。至於貴妃,宮中傳聞經此打擊一病不起,於玉曄宮中養病不出。
世族閥門對后妃升降猶能鎮定,卻對安國公爵位貶斥心驚膽顫。
安國公爵位乃先皇御封,世襲罔替。如今元成帝聖旨一出,無疑是對先皇不敬,生生斷了安國公府前程。御史紛紛上奏諫言,卻被元成帝統統發還,其態度之強硬,實屬罕見。
安國公以七十高齡叩謝君恩,之後突然昏厥,昏迷不醒。
國公府除了長子尚算出息,本就後繼無人。即便有安國公爵位在身,也已經不復過往。如今被元成帝摘了世襲爵位,看上去是“三代始降”,其實前路已斷。
宗政霖得了訊息只淡漠點頭。慕夕瑤鬧過一場,還算值當。那女人如今肯定得意非常。不過如此也好,至少宗政淳短期內再不敢輕舉妄動。經此一事,慕夕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