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過戶,所以媽媽和爸爸冷戰了許多年,也一定要拖到我成年才肯離婚,誰也不肯便宜對方。媽媽很早就開始辦理財產轉移的事,具體操作細節都有徵求過季伯伯的意見——季伯伯就是……去年我砸到你的時候……慎言的爸爸。慎言一直知道,卻從來都沒在我面前透過半點口風。”
從季慎言那裡逼問出真相時,成冰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下來,舉案齊眉的父母,青梅竹馬的男友,說到頭一切都是假的,這些人合起夥來為她編織出一個美夢,讓她沉醉於雲端,又陡然跌落下來。現在回頭看看,再怎樣醜陋的事實,也已成定局,她無法改變,無力挽回,固若金湯的城牆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只餘她一人來面對這斷壁殘垣。
父母怕過早離異不利於她的成長,季慎言明明不喜歡她,卻怕她年紀小經不起打擊,也盡力敷衍於她——她苦笑道:“如果真的要瞞,為什麼不瞞一輩子算了呢?既然做不到,何不一開始就告訴我真相?”抬眼看到席思永欲言又止,她又笑,“你該不會想勸我說,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對夫妻離婚,每天都有很多人失戀吧?”
席思永搖搖頭笑道:“肯花心思去騙你,至少證明你在他們心中,有很重的分量。你沒聽過一句老話嗎,好男人騙女人一輩子,壞男人騙女人一陣子,從這個角度看,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成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這種說法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父親和季慎言……都算什麼?
人和人之間,難道就只一個騙字?照席思永的說法,在季慎言心裡她的分量也該很重才對,那為什麼他又要另外交女朋友?明明兩家人都預設他們的關係的——季慎言的父親和她母親是至交好友,每回季慎言到家裡來吃飯, 父親總要故作惋惜:“冰冰越長越大了,將來不知道是誰家的臭小子有這個福氣……”
“你男朋友……”席思永不知當問不當問,成冰臉上現在浮現的那種神色,曾在過去許多女朋友的臉上見過:憧憬、嚮往、懵懂和神傷。
活脫脫少女懷春的神態。
不等席思永繼續問下去,成冰已猛吸一口氣,瀟灑地揮揮手:“分了,所以那套書你愛看多久看多久好了,反正我看到它們就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其實你說得沒錯,這就是兒童讀物,在他眼裡我只配看這樣的兒童讀物!”
如果魔鏡碎片掉進你的眼裡,我也會不遠萬里去尋你。扉頁上這句話竟像刻在席思永腦海裡一般,時時要跳出來敲他兩下。他直覺該反駁她,季慎言是認認真真地看過那套書的,所以才會留下這句話,可是……
可是他選擇了沉默。
“我和他認識十八年,看過三十七場電影,去過五次遊樂場,寫過一百三十三封信……看,我記得多清楚!”成冰惡狠狠地說,“那又怎麼樣呢,人家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認識一百八十年看三百七十場電影也沒用!”
這樣宣洩出來,好像吐了口惡氣一般,然而她馬上又覺得喪氣,她的初戀,還未來得及開始,便已匆匆落幕。
真是讓人難堪的事實。
成冰又使勁地揉揉臉,長吐口氣朝席思永笑道:“不就是失戀嘛,沒什麼了不起的,Tomorrow is another Day,我明天就能找個比他更好的!”
席思永側過頭斜睨著成冰,她微揚著頭,不經意間又露出那副略顯驕矜的淡淡笑容,彷彿整個世界在一瞬間又回到原來的軌道。穿過夕陽灑過來的最後幾縷金光,他似乎看到她腳下又匍匐著芸芸眾生,而她高高在上,永遠維持著自己和臣子們之間的距離——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那種難以言述、不可捉摸的奇妙心理,不喜歡看到她這副擺給朝聖者們看的姿態。頓了片刻他才驅散這種不快,指指山坡下笑道:“喏,趕緊為禍蒼生去吧!”
成女王斜掃他一眼,唇角略彎起嘲弄的弧度:“好啊,你呢?”
“我?”
“你剛才說的,好男人騙女人一輩子,壞男人騙女人一陣子,你女朋友剛剛生氣了,你準備去哄多久呀?”
席思永默然不語,雙手貼著褲縫,慢慢地往下踱去,走了幾步他才漫不經心道:“我這個人比較懶。”
他向來就是這樣,懶得花心思去追女生,有人肯主動的他也不反對,反正人人都知道他是副什麼德行,事先擺明車馬,事後誰也怪責不到他頭上來。
熱戀中的人們總喜歡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誓言,他沒有這種興趣,滄海都能變成桑田,永遠這種字眼,就該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