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只能問一般疑問句,她不說話只搖頭點頭,要麼搖得像撥浪鼓,要麼點得像小雞啄米。
他想起以前,唇角不禁染上極淡的微笑,復而挺拔地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這次,她似乎遲鈍了,沒有後退躲避。
他終於再次靠近她,低頭看她近在咫尺的臉頰,那麼虛弱蒼白,他心下憐惜,伸手去撫。
她餘光察覺到,立刻警惕地別過頭去。
亞瑟的手晾在半空中,頓了一秒,並沒有執意去摸她,另一隻手從背後拿出一雙絨絨的拖鞋,蹲了下去。
“光著腳跑,會著涼。”他手心溫暖,握住她微涼的腳踝,給她穿上鞋子,目光又落在裙底她白皙纖細的小腿上,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與自嘲,“你要多吃些東西,這樣身體才會好。”
甄愛不回答,腳心墊在柔軟的拖鞋裡,冰涼的感覺不再有了。
亞瑟起身把她橫抱了起來。甄愛不言不語,也不掙扎,就那麼安靜順從地給他抱著走上走廊,穿過長長的拱形雕花走廊。
他見她沒有排斥,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氣,掩飾住心頭的激動和不可置信。
她在他懷裡,垂著眼簾,烏黑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良久不說話,眉心卻輕輕擰著。
“在想什麼?”他步履很穩,似乎時刻注意著她的表情。
“他。。。。。。還好嗎?”
“你說伯特?”亞瑟奇怪地笑了一下,明知卻故意。
“。。。。。。我說。。。。。。言溯。”
“死了。”
甄愛低著眸,睫羽顫了一下,抿抿唇,漸漸像是來氣了,固執地反駁:“你騙人。”
“那你還問我?”女僕推開房門,他抱著她走進去,毫不客氣,“他是死是活,你比我更清楚。別再幻想了Cheryl,你應該看得出來,他當場就死了。只是你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懷裡的人兒僵了一下,不動了。
亞瑟把她放到床上,輕輕掖好被子,生怕碰到她肩上的傷。
甄愛側身躺著,一動不動,睜著眼睛望著窗外,又似乎望著虛空。
他見她頭髮凌亂散在枕頭上,忍不住去拂,她也不動,任由他順她的頭髮。他的手指有意無意掠過她光潔的額頭和耳垂,她也不躲。
亞瑟莫名欣喜而激動,探索式地想摸摸她的臉頰,這下卻發現了不對。枕頭上已有一大片濡溼的淚漬。
他探身去看,被她粗暴地開啟。她抓住被子一下子把自己埋進去,起初靜默無聲,漸漸輕輕地抽泣,再後來終於失聲,嗚嗚哭起來。
她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怎麼也止不住,像小時候一樣大哭起來,小小一團捂在被子裡,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亞瑟很久沒見她這麼哭過了,手足無措去拉她的被子,她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揪著不鬆手,不肯出來,氣得語調不暢,哽咽又悲憤地嚷:“你騙人!嗚嗚!你騙人!”她哭得滿是委屈和無助。
一聽她哭,亞瑟完全沒有應對辦法了,連求帶哄:“好好好,是我錯了。他沒死,他還活著。”
被子鬆了,他趕緊掀開。
一會兒的功夫,她哭得臉上全是淚水,脖子上背上捂得熱汗淋漓,頭髮一縷縷打溼了粘在臉上。纖瘦的身子蜷縮著,一下一下地抖。
亞瑟心焦,趕緊從敏覺的女僕手中拿過毛巾,替她擦去脖頸上後背的汗,擔心她會感冒。
她愣愣盯著頭頂的帷帳,不發出哭聲了,眼淚卻還是一個勁兒地流,咬著嘴唇,滿目委屈和傷心:“死就死了,他活該。”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教堂地下危險的一幕已經過去,她對他發自愛情本能的關心漸漸被強烈的背叛感壓抑,被欺騙被辜負的感覺戳心摧骨,她痛得想死。
言溯,竟然連你都騙我。沒想到就連你,都想限制我的自由,都想往我身上壓負擔。你死了活該!
可是,為什麼她此刻前所未有地擔心他?腦子裡全是他面色灰白躺在懸崖上的畫面,毫無生氣,死氣沉沉。
他不會真的死了吧?那麼重的傷他要怎麼好起來?
甄愛把臉埋進枕頭裡,溫熱的淚水不斷往外湧。
好想再見他一面,就一面。
好想,好想。
甄愛流著淚睡著,竟一覺無夢。醒來後,臉上沒有乾涸疼痛的淚痕,她知道一定是睡覺的時候,亞瑟用溫毛巾給她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