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兒在給他撓癢癢。她將下巴擱在他胸口上,噘著小嘴,雙眸在燈下熠熠生彩,比那天色的繁星還要明亮清澈。他實在不忍她失望,只得道:“你若真想母親了,只管將她召進宮裡住幾日。再者,要是讓太后下懿旨便更好了,左右不關你的事。”
滔滔一樂,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好的法子!十三,你真是太聰明瞭。”她湊上臉,親了親他鬍子渣渣的下巴,道:“明兒我就去跟太后請旨。”趙曙笑道:“你前幾日才和太后吵架。。。”滔滔道:“怕什麼,太后大宏大量,才不會和我計較。”
趙曙捏了捏她的鼻子,叮囑道:“她是太后,又是你小姨,你該對她多些敬畏,別動不動就跟小時候似的,亂髮脾氣。”
滔滔眉頭一緊,道:“我什麼時候亂髮脾氣了?”
趙曙心想:發了脾氣你還不認。嘴上卻道:“普天之下,可沒人敢在太后跟前發脾氣,連我也不敢!韓琦歐陽修那幾個老頭,在我面前囂張跋扈,在太后面前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滔滔話頭一轉,道:“既然如此,那太后讓你晉妃嬪,你是晉還是不晉?等內禇司將揀選的世家女挑進了宮,你是寵幸還是不寵幸?”趙曙道:“你扯那些做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去給太后請安時,一定要好好兒說話,別動不動就鬧脾氣。。。”滔滔道:“你才別亂扯,只管回答我的話便是。。。”趙曙道:“你明兒去跟太后說話。。。”兩人越說越開,爭來吵去,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說到最後,都不知道最初到底說的是什麼。
第二日,滔滔用過早膳,就宣了涼轎去慈元殿請安。還未起駕,就有內侍一灰溜的跑到慈寧殿前向殿前當值的宮人說了,宮人自不敢怠慢,忙去廊房告訴掃灑宮婢,掃灑宮婢再去大殿簾外說給玉姑底下的四個掌宮女中的任意一個聽,待掌宮女稟明瞭玉姑,傳到太后耳中時,滔滔兒的鳳駕已經到了殿門外。
太后到底是滔滔長輩,又是將她放在心坎上的人,見她來請安,也不再計較,轉而歡喜。入了座,兩人竟毫無芥蒂,好似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說說笑笑,很是熱鬧。滔滔不愛拐彎抹角,直直道:“下個月我娘過壽辰,小姨能否下旨宣召她入宮?原我自己想下旨,但先帝駕崩不足半年,我到底是後輩,總要守著喪禮,不敢行樂。”
太后放下手中茶碗,笑道:“你能思慮周全,我很高興。我與你娘也好些日子不見,宣她進宮做做陪,想來不算什麼。”
滔滔也不說是趙曙教她的,裝模作樣道:“如今身在中宮,自然事事都需多些考究,不敢妄自菲薄。”太后聽著果然高興,道:“說得正是。”玉姑見兩人說得興致極高,方敢笑吟吟上前稟告道:“太后,鸞鳴殿的張娘子求見。”
太后一聽見“鸞鳴殿”三字都覺得心酸不已,又如何肯見張幼悟?只是當著滔滔兒,便想給她下馬威,免得她往後更加氣焰囂張,不肯讓官家立后妃嬪妾,便道:“宣她進來吧。”
張幼悟一身翠綠煙紗素裙,搭著件墨綠繡碎花褙子,綰著方髻,朱釵盡褪,只壓著兩朵晨起新剪的粉薔薇,倒有幾分往日蘭貴妃的淡雅模樣兒。她親手端著朱漆食盒,盈盈入殿中,拜身下去,恭順道:“太后萬福,皇后娘娘萬福。”
☆、第一六五章:皇上要召菀玖兒侍寢
滔滔若是不待見誰,從不肯藏著掖著,見張幼悟進殿中,臉上早已失了笑意,板著臉,自顧自品著義興剛上貢的陽羨茶,也不說話。太后倒是給足了臉面,微笑道:“正要遣人去瞧瞧你,你就來了。”張幼悟聽她如此說,只當是真心的,道:“聽聞太后患了咳疾,我便熬了缽百合款冬花飲,百合可潤肺止咳,款冬花辛溫,有潤肺下氣,止咳化痰之效,應當對太后的身子頗有好處。”
玉姑姑上前接過朱漆食盒,喚了宮婢取了湯碗來,舀了小半碗,呈與太后。太后嘗過,果覺味道極好,便道:“不愧是蘭貴妃教養出來的娘子,手藝可不一般。”張幼悟忙謝了恩,道:“膳食雖不能治病,但合著藥引一齊用,能事半功倍。”
太后心思一轉,道:“玉兒,你給皇后也呈一碗,潤肺的湯飲,吃了沒有壞處,且那麼大缽子,我一時也吃不完。”滔滔橫了眼張幼悟,道:“剛吃了茶,胃裡飽著,吃不下。”正說著,有宮婢在廊下揚聲道:“太后娘娘,皇上來了。”張幼悟渾身一抖,掌心滑膩膩的沁出汗,立在靠著門窗的地方,杵著發愣。
不出片刻,內侍簇擁著趙曙至廊下,進了殿中,他先給太后請了安,才道:“母后今兒可好些了?”他穿著緋色涼絲綢龍紋便袍,頭戴白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