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想也沒想,道:“行。”她不是悶了一天麼,是該出去散散,免得憋壞了。
滔滔高興得跳起來,撲到他身上,雙手攬著他脖子,只怕沒親上去了。她一動,寬鬆的衣襟滑落,露出凹凸玲瓏的鎖骨,他比她高很多,稍稍低頭,就能望見裡頭的繡花肚兜。
他臉上一熱,忙撇過頭。
等她穿好男衫,戴好發冠,兩人也不騎馬,慢慢往州橋夜市走去。天已暗黑,只見一排排的紅燈高高掛起,燈霧照騰雲,人來客往,買賣興旺。街坊兩側有茶坊、酒肆、彩帛、妓館、瓦子等鋪,又有提籃叫賣的小販,真是車馬闐擁,不可駐足。
趙曙怕兩人被擠散了,就緊緊的拉住滔滔的手,生怕有什麼意外,半點也不敢放鬆。
滔滔毫無介意,邊搖著他的手,邊道:“我想吃李四家的北食,金家的南食,鄭家的油餅,萬家的饅頭,史家的胡羹,丁家的素分茶…還有曹婆婆家的肉餅。”
趙曙啞然失笑,道:“你的肚子能裝得下麼?”
滔滔道:“難得出來一趟,吃不下的就帶回去,下一次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哩。”
趙曙道:“你若是聽話,今後還帶你出來。”
滔滔捏了捏他的手,正色道:“那我肯定聽話。嘿嘿。”
州橋夜市跨御橋,臨汴河,旁有巍峨明月樓,游龍般的燈火映在水中,波光粼粼,風景如畫。自州橋南去,當街有水飯、酒蟹、水晶皂兒、批切羊頭、旋炒栗子、熬肉、幹脯等等吃食,滔滔兒腳下不停,嘴上不停,手上不停,為難趙曙跟在身後,掏空了銀袋。
昨兒還想著,再也不帶她出來逛,可看著她歡欣雀躍的樣子,又覺心滿意足。
滔滔剝了顆栗子,遞到他唇邊,滿嘴吃食道:“真好吃。”
她身後就是明月樓,樓上掛滿了燈籠,映在河水裡,就像站在那萬燈叢中。他順著她的手將栗子吃了,她就甜甜的撒嬌道:“味道很好吧,再買一包帶回去,行不行?”
他含糊的答應著,心裡柔情四溢。
到了戌時末分,滔滔吃不下了,也累了,兩人才往回走。後頭跟著兩個小廝,懷裡抱滿了吃食,滔滔大言不慚道:“其實在宮裡時,我做得的點心連官家也稱好吃。”
趙曙才不信,笑了一聲,道:“真的?”
滔滔垂下眼皮,陰著臉道:“你不信?”
趙曙又笑了一聲,並不說話。有燈火照過來,映著他的半邊臉。滔滔歪著頭,看著清澈的眼睛,濃密的眉,高挺的鼻樑,不由得暗想:趙十三的側臉還真好看。她忍不住去拉他的手,他也順從的輕輕握著。
四五歲的時候,懿王妃就總是說:“曙兒,你是男子漢,一定要牽好滔滔兒,別讓她摔著了。”所以,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牽著她、護著她,生怕她摔倒了,生怕她受委屈。
滔滔道:“改天,我做一盤給你嚐嚐,你就信了。”
趙曙安靜的應著,道:“我等著。”
已近仲夏,銀河裹著星子垂落天際,閃閃爍爍。周圍人流穿梭如織,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也不說話,就這樣,兩人穿過街巷,拋卻人間煙火,走在明亮昏黃的燈光裡,殊途同歸。
在橋上的時候,他差點就說:“滔滔,嫁給我,好不好?”
可是,他忍著。
時至今日,他也不敢確定,她對自己,到底是男女之情,還是,手足之情。他早已不是當時能不顧一切衝過去親吻她的愣頭青,也不是連捂著她的胸也不會羞愧的少年。在沒有萬足的把握下,他寧願就這樣,以青梅竹馬的名義,呆在她的身邊。
起碼,她不會捨棄自己。
回到王府,已是亥時中分。玉霖備好了換洗的衣衫,伺候趙曙淨了手臉,洗了腳,又端了清熱解暑的綠豆沙,輕聲道:“剛才王妃娘娘遣了人來,說她已經歇下了,您不必過去請安。”
趙曙“嗯”了一聲,用雲紋柄素銀的小勺輕舀著豆沙,又擱在案几上,問:“昨兒可有給陳氏送藥?”
玉霖小心瞧著眼色,恭謹道:“王妃娘娘賜了藥,奴婢親眼瞧著她喝的。”
趙曙點點頭,道:“王府裡的嫡子,絕對不允許由妾氏所出,你仔細看著點。”
玉霖恭謹道:“是。”又問:“今兒可要召見側院的娘子?”
趙曙並不說話,起身往書房走去。玉霖不敢再問,端起剩下的綠豆沙,拿到外頭,賞給門房的小廝們吃。廊下當值的玉屏從懷裡掏出一支金釵,在暗處遞與玉霖,湊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