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揉了揉眼,一時遲疑,最終指了指旁邊,道:“就放這吧。”
小孩將東西一放,慌忙匆匆地跑開了。
這一天的婚禮顯得有些繁瑣,慕容詩一襲紅衣步入殿堂的時候,周圍的視線皆紛紛齊集了過來,而她只是淺淺地抿唇一笑,淡然間有幾分的疲憊,然而卻是面透著幾分幸福。她看向燕北,只見燕北正愣愣地看著自己,竟是乾站在那有幾分無措。
慕容詩只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於是吩咐了人開始儀式。這時一旁已堆滿了賓客送來的禮品,慕容詩微微笑著視過,原本只是淡淡地一瞥,然而不覺間頓住了視線。她霍然轉身,幾步走去拿起一隻毫不起眼的狹長盒子。
司儀被她突如其來的行動弄得一愣,一時間唸到一半的話語頓時嚥下。周圍的賓客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燕北微微蹙眉走近了,待看到這個盒子時,面色也是一變。
慕容詩深深地同他互視了一眼,暗暗地定了定心,緩緩地開啟匣子,裡面通透的玉簫有些刺痛她的眼。聲色在此時霍然一沉,問:“這是誰送的禮?”仿似平靜,然細聽之下可以察覺到其下微微的顫音。
“小的也不知道是誰。不過那人小的瞥見過一眼,應當……還未走遠。”管事的正念叨著,忽然眼前一花,竟然見慕容詩和燕北雙雙往外奔去。
頓時全場詫異,不想在新婚之日,這樣的一對新人竟然堂而皇之地丟下滿堂的賓客獨自跑了。
這時河邊的碼頭上靠了一葉扁舟,有兩人緩緩步上,男子將幾個銅板送到船伕手上,道:“船家,麻煩把我們渡到對岸吧。”
船伕抬頭,只見是個風姿卓然男子,一身素白的衣,雖然略帶了點憔悴的神色,然而卻依舊是別樣好看的容貌。他不禁看了眼一旁的那個女子,只見她抿唇間嘴角留有幾分淺淺的笑意,並不見多少漂亮,然而觀之可清,隱約間有幾分同世俗格格不入的味道。
心裡嘆著這也是一對金童玉女,他笑眯眯地應下,桅杆一持,輕舟便輕輕地偏離了碼頭,遙遙往河中央駛去。
兩人立在船頭,男子輕輕地替素衣女子撫順微微被風吹亂的青絲,問:“你就是有這份心,把我的玉簫也給送人了。”
“反正留著你也用不著。”女子的聲音略略有些沙啞,同她的容貌有細微的不協調,然她一笑間卻盡是溫婉,“既然那人放了你離去,以前的那個身份就同你無關了。”
“我本就不稀罕那個身份。”男子聞言一笑,暗下一下巧力,就將她攬入了懷裡,依稀間有種溫暖的意味,“只是沒想到,當初服下的那個毒藥竟然成了以毒攻毒的藥引子,莫非是上天錘鍊我家的素素孤苦,才讓我留下的?”
“沒個正經。”女子終於耐不住瞥了他一眼,眉目略略一垂道,“當初……那人曾經問我恨不恨他。”
男子笑道:“是嗎?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如果你死了,我——真的沒法原諒。我……”話語被斷在這一瞬,女子微微張大的瞳孔間,面上不由泛起了一抹紅暈。男子一吻落下後,輕輕地舔了舔唇角,笑意間有幾分的妖:“以後,不許再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我會吃醋。”
女子一窘,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從岸邊悠悠地傳來幾陣呼聲。兩人聞聲望去,看到遠處岸上的兩個紅影遙遙地揮手向他們示意,不覺間,也高高揚起了自己的手揮了揮。
“燕北,他們……沒死。”慕容詩欣喜之餘,不覺間聲音也已有些微微顫動。燕北深長的視線也落過扁舟之上的兩人,唇角微微一勾:“是。”
風依稀間吹動著他們的衣,一片紅紛紛翩曳,燕北輕輕地將她抱住。
輕塵和樁素,自此世界上再無他們兩人,或許只是多了漂泊江湖的兩個遊客,同朝廷,同黑道,同一葉盟再無關係……
水中飄曳,樁素遙遙望著,終於不禁暗暗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讓他們放心,不想居然擾了他們的婚禮……”
輕塵卻彷彿早已猜到會是這樣情形,一笑間將樁素又攬地緊了緊,輕輕地握上了樁素的手,唇角微微落了笑意,在她耳邊私語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樁素聞言,依稀感到他胸中的跳動隱隱起伏,每一下都是令人安心的沉音。
她緩緩點了點頭。
粼粼水邊的一葉扁舟,只是江湖落影間的一片單薄的景象,然而水光在風間一時顯得瀲灩,那背後,是連綿不絕的山巒,彷彿落墨山水畫間渲染開最沉邃的一點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