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木三分。一笑風情我做得完美無缺。連那些剛才還是仇恨滿滿的眼睛都斂去了一份戾氣,多了一分沉迷。我看向宇文,他眼中的顏色翻了幾翻,變幻莫測。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像是有所了悟,道:“曾聞莊姬嬌小玲瓏,笙樂初揚,人已顛於雲之上。東方七尺有餘修長挺拔,不知如何能跳這…‘豔、裳’?”
“宇文是在誇我麼?宇文,你唯有這一點沒變,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直接點………”我笑著,在這個時候我只能笑。伴著他陰狸的臉色,伴著我不自覺的戲笑言語,遠處的羌琴飄飄入耳,好像全然沒有開始的那一刻,我人已蕩在瑤池中,承若流水,輕如浮萍,全無戰場之上的肅殺狂妄。誰說堂堂七尺男兒不可駕雲娉?在場的誰不知道這池中舞的是昔日鎮宇將軍,鄴城城主?如今卻只看到我翩若輕霞,飄虹幻霧。
我十指翻飛,似織女抽線,線的另一端直直牽進眾人眼珠。駕著每一個流暢的音符,腰旋藤葫,迎風擺柳。腿足能抬雲,肩臂似流水。
曲未終,舞未止,人已入詩入夢。
………
“莊姬再現,當年豔裳一舞引得楚燕東飛,百花無顏,多少公孫王侯千金散盡,莊姬卻是成了司馬池中物,從此豔裳無緣再求。今日東方復此一舞,今日一過,東方必定名冠吳中。”下面讚歎一片,這話不知誰說的。我笑,舞依舊。舞驚天下可不是我的願望,東方也曾心在四野,也曾兒女情長,如今看來,恍如隔世。人每過一段時日,便如身經了百戰,希望的事情總是因時而轉。就象現在,我只希望面對這樣的奇恥大辱,自己還能有點韌性挺過去。
四
錚~~~~~…隨著琴樂最後一個尾符,我人已落入宇文懷中。四座皆為我痴,我卻已先痴了,只因看見了他笑,溫和而又灑落。“宇文還是笑的好看。”我這話剛一丟擲,他眉目一滯,反又不笑了。壓抑的空氣一時間讓我感到手足無措,只得徑自倒了杯酒想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剛遞到唇邊,心念一閃,於是將酒杯換了個方向,道:“宇文可願意為我喝了它?” 盡力使自己看上去大大方方,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好。”他居然一口答應下來,咬杯仰頭,順著我的手一口將杯中酒吞下去。
我整個人一時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是誰。宇文何曾如此囂張過,何曾如此風流過?…其實我…又何曾真正瞭解過他。幾近痴迷的看著他瀟灑而又利落的動作……,男兒不是不風流,只緣未到得意時。這,或許才是他的本色。
“宇文今日宴客諸雄,美人又怎可一人消受?”說著便一把將我推開,笑的不知所然。我心中半涼,這言下之意,大家心知肚明。無論我如何努力戒激戒躁,終究還是落了他的陷阱,自取了辱。他處處伺機辱我,我本處下風,縱是使出渾身解數千般應對,又怎能躲得個一乾二淨?
我悶不作聲,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以為然,然後對他嫵媚一笑,便轉身坐到一旁的胡承和腿上,動作誇張之極,竟讓老頭子誠惶誠恐起來。順勢倒酒,他就立馬伸出手來要接酒杯。我嫣然拍掉他的手,眼中光華流轉,緩緩將酒喂入他嘴中。在他呆滯的目光中一笑起身,落入下一個人膝上………
宇文回到首席雙擊兩掌,頓時間聲樂四起,歌舞大盛,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眾人談笑聲聲,一波勝似一波。我泰然融進這紙醉金迷的場面中,不厭其煩的接連敬酒,時不時還暖昧兩句與人調笑。從一個男人懷中換到另一個男人懷中,前一個人口中剛說出來的挑逗言語,便自我口中對下一個人吐出,方便省事。
鄴城的大殿裡似乎從長久沒有過這般歌舞昇平的氣象。鬢影殊疏,絃歌悠揚,一池的亂花漸欲直迷了人眼。無所謂的聽者珠連炮似的侮辱和調戲的言語,在眾人的嘻笑怒罵中我笑得醉生夢死,就好像九流的煙花之地裡最下賤的妓女。我不斷告訴自己要放鬆,這裡的的人都對我有仇,宇文他把我推進了狼群,在這個時候若走錯一步都將是萬劫不復。放縱一次又如何?大家都是男人,逢場作秀,玩玩而已。
“東方,還記得陳煬麼?”
我坐在一個叫陳煬的人腿上,他曾是扈地的首領,現在也是,只不過這其中有一段時間我挑了他的寨子,他給我做了狗。這個人到底有多恨我,我從他的眼睛裡可以看到,那樣沉迷的眸子裡卻滿滿帶著隱毒的笑。
“其實……陳煬你長得還不錯,東方以前就中意你了。”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的話,我以前連他叫什麼都懶得知道,不過是一頭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