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在旁默然動作,用兩張弓和一襲厚毛披風捆成一個簡易圍欄。換衣的人站在其中,亦不會因身體暴露而尷尬。
如此貼心的措施實令人油然而生感動。驤不做推諉接過衣服,低身鑽進圍欄中快速換下溼衣服。老唐則把兩張弓一翻,圍欄就嚴實的罩在沈驤脖子以下,既不暴露又不會走風。
陸昱提著酒囊轉回身,恰看到沈驤鑽出圍欄,彎下腰拾起褪下的溼衣服遞給卓爾,又彎腰去提滑落的厚披風。粗毛織物襯著一雙白玉般的足,一閃縮排毛披風下。不經意掠起上裝,赫然露出背上的花紋。雖是一晃,陸昱也看清了,是個鳥翅形的紋圖。
“賢弟背上有個紋身,若可以能否容為兄見識一下?不白看,這裡有暖身上品權作謝儀,如何?”陸昱晃著手中酒囊,笑得極無賴。卻登時把沈驤搞得羞恨交加,只恨不能摳其目斷其喉。“汝當我沈儀光是什麼人?!”
真虧的陸昱,還能滿臉至誠手撫胸口當面作答:“為兄捫心保證絕無半點褻辱之心。只是懇請賢弟容許為兄看清那紋身圖案。”
沈驤審時度勢,以為只能壓下心中熾怒。他褪下半面上裝把披風抱在體前並回手攏過後頸垂髮。將後背紋身完全亮出來。
一見之下陸昱禁不住脫口而出“美哉,美哉!”……雪鳳的翅膀。竟是覆蓋了自頸以下,至腰線以上,橫擔兩臂的幅度;雪白精美張開欲飛的羽翅紋身。隨著抬臂、延頸的動作,直如一隻鷫鸘雪鳳破體而出騰翅飛舉。正當少年的體型本來纖細青澀,因學劍兒特有的修長挺拔,源於地域天成的肌膚吹彈可破也似,精巧無比的融於一人之身,委實是天地造化至精至美的靈物。
覺察到身後人似有異樣,驤閃身一旁,手臂遊走已將衣服穿回,圍緊毛披風做回火堆旁。體內一根線已經繃緊到極限,彷彿觸之即斷。一旦這根忍耐的弦崩斷,將是不計一切後果的爆發。至於後面,哪裡還分得清匹夫之勇,君王之怒·····不過是血濺五步,伏屍幾具。
靜默半晌,一隻酒囊遞在眼前。轉眼看見陸昱正擦著嘴角的酒,又用酒囊蓋子倒了酒,一併遞在他手上。顯然在他眼中,正烤火的少年鬧個小脾氣撅著嘴不理人,是個極招人喜歡的模樣。故而陸昱依舊帶著得意之色笑得白牙森森:“有生以來首次見識如此華美的紋身,一如賢弟之貌,足令見者歎為觀止。哦,以酒驅寒乃是最簡便的法子。賢弟不要喝得太猛便無妨。”
“驤背上天生一胎記,據家父講過,其形狀顏色奇異。十歲時隨家師在東海虞州習武,師伯雨漱真人為我刺繪這一紋身,以掩蓋住原來的胎記。並於隨後將其修煉數十年的功力灌注與我。···可惜幾年後師伯便羽化登仙。”
驤緩緩回述,也不留意手上,仰頭就把酒囊蓋盛的酒一口悶了。立時被那如火球般湧入的烈酒,衝得脫口叫了出來:“啊——!這是什麼酒,如此濃烈?”——陸昱盤腿坐在一旁,一副惡行得手的樣子“在西恆謔稱此酒作——鉤吻。此時涼氣正濃,小飲兩口正好助賢弟驅驅寒。”
驤把臉轉向一旁,抬手在嘴前扇著涼風。“鉤吻?名字真是怪誕,何不叫——牽機”——“欲令此酒有牽機之效,極為簡單,加進些許馬錢子、斷腸草就成。”
驤覺得剛喝下的酒,似乎已經有了燒斷腸的灼熱感。英琭既然說得出來,想必就早有提防著下毒類的伎倆,故意拿話敲打警告——此路不通。
眼前開始有些迷濛,但還是看到陸昱正雙目灼灼的看過來,似是要將人打回原形般。“放之兄為何這樣看我,嗯~~不可說?”——“非也。佛前拈花一笑,不得親見。如今倒有賢弟為之詮釋,故而凝息注目。儀光,待為兄平息這裡邊亂,邀你同回西恆;你可願意?以你滿腹才華,無需等待滿弱冠,開牙建府易如翻掌觀紋。總好過於此屈就忍辱做一名小吏。為兄願助你成就‘紫薇願,將星夢’。”陸昱說罷提過酒囊仰頭倒了一口,滿口滿心熱辣。
衝入腹中的“鉤吻”似是隨著血液,將火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耳目都被撞得發脹。驤聽到了陸昱的話,憑著靈臺一點清明尚在,提醒自己警惕酒後失言。搓了搓熱的燥癢的臉頰,哂笑一聲:“放之兄有酒了。所謂君子不可欺方。驤固然命數乖覺直追馮李,卻還知道‘中節’二字怎麼寫。”
就在目光迷濛恍然之間,對面的人已經完全褪去了鄰家兄長的表象,迴歸為西恆國主英琭的真正姿態;王氣四溢不怒自威。“儀光,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似汝這般玲瓏心竅的,豈會看不出。當今之世早已不是適合君子存活的世道了。忠孝仁義禮智節信,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