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讓下人給薛刺史換了衣服,親手將解酒茶遞了過去,問:“大人不想借淮北王糧食?”
“今天他只是露了個口風出來,說是軍糧不足。”薛刺史不屑地說:“這麼些年,沒少見一撥撥往北去的,嚷著要恢復中原,最後哪一下成了事!要我說,封什麼淮北王,不過是先皇糊塗了,老老實實地在淮南就很好,北邊的胡人哪裡是好惹的!再者我在楚州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攢下了這麼點家底,憑什麼就借了他打水漂去了呢!”
“那他要買呢?”
“賣些糧當然行,正好把前幾年的陳糧賣出去!”薛刺史的臉色總快好看了一點。塢堡裡藏著的糧雖然不斷以新換舊,但總歸是入的多出的少,所以就有不少的陳糧,但價格嘛?他可不想便宜賣了!
董夫人遲疑了一下低聲說:“怎麼也是親戚,面子還是要顧的。”
“那當然,”薛刺史終於露出些笑意答道:“小十七還是有些本事的,就是先皇也贊過他,這些年來我看著他從一起不起眼的庶子到現在封了淮北王,倒是做了不少件大事。萬一他真能在淮北成了事,這樣的親戚我們怎麼能得罪呢?我想我們不如嫁個女兒過去。”
“也好,聽說淮北王原來只有一個側妃,還早早去了,我們家的女兒要是過去,進門就要封側妃的。”董夫人也贊成,送一個女兒過去,把親戚間的關係拉得更進一些,也是好事,“而且,淮北王妃這麼多年才生了一個兒子,恐怕是不好生養的,萬一……”
薛刺史見夫人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嫁那個過去你再仔細看看,九娘十娘十一娘都到了年齡了。”
九娘十娘和十一娘都是庶出的,她們竟也能得這樣好的姻緣,但自己生的兩個大些的女兒都已經嫁人了,只剩下一個小的又不能出嫁,董夫人心裡堵了一下,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但只有答應,“我想想吧。”
與此同時,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也在一起低低地說著隱密話兒,“宴會上我向表叔提了軍糧不足,表叔卻拿話岔了過去,那麼多人的面前,我也不好再多說。等只有我們叔侄時,我再向他提一提能不能借我們一些糧。”
這種迴避的態度,差不多就是拒絕的前兆。盧八娘感覺不妙,而且她也明白司馬十七郎一定看了出來,於是她說:“薛家肯定會有餘糧,而且還不會少。今天我讓大家都注意到了我的首飾,有機會我就會向表嬸她們提出拿首飾換糧。”
“好,我們一起想辦法多弄點糧食回去。”儘管在宴會上飲了不少的酒,但司馬十七郎依舊很清醒,心裡沉重的負擔使他就是再喝下去也不會醉,“我還想從楚州招些人過去,若是楚州世家子弟們肯去淮北,糧食的事也會好辦多了。”
“恐怕不容易,楚州人久不經戰事,安逸慣了。”
“正是呢,我見表叔家的部曲只是擺個樣子,真打起仗來肯定不行。”
“反正他們在淮南,也不必擔心打仗的事。”
司馬十七郎面色嚴肅起來,“正是這樣,大家只管覺得胡人不會到淮南的,依舊縱情聲色,其實只是坐等,胡人早晚會南下,那時華夏衣冠危矣。”
看著司馬十七郎憂國憂民的臉,盧八娘沒精神偷笑,她從不憂國憂民,但為了自保,便與司馬十七郎的目標也是一樣的。於是她看看睡著了的旭兒,幫他掖掖被角,掩住了一個哈欠說:“早些睡吧,各家都要設宴,明天還要去應酬,免不了還要喝酒。”
第二天,劉家設宴請淮北王夫婦,盧八娘再次盛妝出場,當然所佩戴的首飾全部換了,但一樣還是富貴榮華。她拿出士族女的風度作派與楚州的女眷們打著交道,雖然帶著她一貫的孤高自許,但說話間優雅中透著足夠的溫和,更讓與她接觸的所有女人既感動得無以復加,又深覺自慚形穢,還免不了依舊如撲火的飛蛾般圍著她。
關於盧氏女的展示宣傳是完全成功的,楚州家家都在談論著她,無以侖比的氣度,生而俱來的高貴,驚為天人的美貌……
盧八娘還發現,她現在出入各家會見女客時,時常還會偶遇一些男子,當然都是有合理的藉口,比如給長輩請安,又比如送東西進來,完全是這個時代規則允許的情況,但她知道,所有人也都知道,這些人是專程來看她的。
對此,盧八孃的表現她完全不知情,禮貌而疏離地與遇到的人打著招呼,然後就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舉止自若。
另一邊司馬十七郎就沒有她這樣受追捧了,他打算鼓動一些青年才俊去淮北軍,成效非常一般。偏安的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