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喝過這一杯茶,我就提醒她該安置了。”他暗暗地看著盧八娘。燭光下的盧八娘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半垂著眼瞼,神情自若,這種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的風度是那樣的高傲,讓司馬十七郎神思恍惚,心動萬分,從第一次見面起盧八娘就特別吸引他。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盯著娘子的臉看個沒完,讓她發現了可不大好。於是便把目光移了下來,盧八娘喝水用的綠玉杯看起來價值不斐,幾近透明的玉石中帶著一抹綠色,流光溢彩,而握著杯子的那雙手卻更吸引司馬十七郎的目光,白嫩嫩的手形狀特別漂亮,因拿著杯子而突出的關節那樣的精緻,手指勻稱白嫩,略長的指甲呈粉紅色,在燭光和杯子的映襯下微微閃著的光澤。
“我們安置吧。”司馬十七郎心如擂鼓、嗓子發乾,終於看著盧八娘慢慢地將一杯水喝沒了,便努力用最溫和的語調說。
“哦。”盧八娘怔了一怔,再怎麼找藉口,也不可能真的躲過去這一關。儘管這些天給自己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可現在盧八娘覺得自己還是無法接受。也許她是不可能像擺脫厭食症一樣幸運地擺脫她所有的心理問題。
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頭上、身上所有的飾品一股腦地摔在地上,脫下累贅的衣服,逃出新房,隨便去哪裡都好!
可是,盧八娘早已經下了決心,她不會突然改變計劃的。於是她仍著垂著頭,低聲說:“請郎君先安置,我去洗浴一下。”說著再次進了淨室。
桃花服伺她重新洗了一遍,幫她穿上了淺紅色的絲綢衣褲,外面只罩上一件大紅的外裳,頭髮上的飾品也盡數摘下,只鬆鬆地挽了一下。
出了淨室,司馬十七郎已經坐在了床邊,但衣著依舊整齊,似乎在等著盧八娘。看著盧八娘出了淨房,便要攜她一同上床。
“郎君要和娘子一起住,還不趕緊洗一洗!”桃花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說:“一身的酒味,難聞死了!”
說完後,桃花不放心,又叮囑道:“我已經替郎君準備好了熱水,就在屏風左邊的那隻浴桶裡,右邊的東西都是娘子用的,你千萬別碰!”
成親了就要住在一起,這樣才能生出小孩子來,這個道理桃花當然明白。可是娘子特別喜潔,司馬十七郎這個邋遢樣怎麼能行!
要是司馬十七郎知道桃花認為他邋遢,他一定很不服氣。要知道他一早就徹底地洗了個澡,又裡裡外外換了一身新衣服,哪裡會邋遢?而且他是個很有眼色的人,與盧八娘相處時間雖短,但已經看出來,盧八娘異常愛潔。洗手就要洗上三次,還要用流水衝過,應該是愛潔成癖。在這種小事上遷就一下娘子,司馬十七郎倒沒有什麼反感,再說多洗個澡也不是壞事,平時不能經常洗是沒有那麼多的熱水而已!
只是這個叫桃花的小丫頭片子實在可惡!看自己就像看仇敵一樣。想當初攔住自己,差一點讓自己的計劃失敗的也是這個小丫頭片子。但司馬十七郎畢竟還是成功了,而且他大人有大量,所以就不屑於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只是看了一眼桃花就向淨房走去。
桃花的話雖然不夠禮貌,但說出了盧八孃的心聲,她便象徵性地叫了聲“桃花!”以示喝斥。心有靈犀的桃花自然能聽出娘子真實的意思,只吐了吐舌頭,一點也沒有在意娘子的斥責。
看著司馬十七郎進了淨室,盧八娘揮手說:“桃花,你回去睡吧。”
桃花點點頭,心裡雖然還不捨,但她也明白,娘子成親了,一切都與以前不同了!以前娘子從來都讓她住在一間屋子裡的矮榻上,睡不著的時候就與她聊天,做了惡夢後也是叫自己的名字,只要自己點了燭火過去,娘子就不再怕了。
“娘子,你萬一睡不著,或者做了惡夢怎麼辦?我就在外間的小榻上住吧,只要你一叫我,我就馬上過來!”
“不用了,你跟奶孃一起住。”盧八娘勉強笑了一下,打趣桃花說:“這回沒人打擾你,可以睡個好覺了!”
“娘子!”桃花跺了跺腳,她特別貪睡,有時娘子在夜間叫她,總要多叫幾聲才能醒,醒了也是哈欠連天的,還有幾次在陪娘子說話間伏在床頭睡著了。想到了這些,桃花就說了出來,“我真後悔,以前怎麼那樣貪睡,今後想陪娘子都不能了!”
“誰說不能了?”盧八娘說:“以後我還是要桃花陪著的,就是等桃花出嫁了,那該怎麼辦?”
“我不嫁!”桃花天真地笑著,“我一輩子陪娘子!”
桃花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呢!盧八娘看她再次為自己準備好了床上的被褥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