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聲音像是自冰縫裡擠出的,有溫度,是徹骨的寒。
白朗遲疑一下,並沒有轉身去拿那捲帛書,而是輕聲奏道:“鍾城那邊有變。”
我動了動眼珠,瞥向他:“何變?”
“梁軍的水師沿泗水支流而上,不日即可到達鍾城與楚軍會合。”
我怔了一下,冷笑:“冬天出水師遠征?找死吧!”
“那我們要不要……”白朗試探問我,眸光閃了閃,有些躊躇,“把剛剛改作步兵的水師再改回來,若梁國水軍真的到了泗水江邊,到時再防怕就來不及了。”
“不必……”正揮手要否決時,我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和無顏已醒的事實,話剛出口,忙又咽了回去。
一軍不可有二帥,將心歸攏,講究無上的威勢和統一的命令,我不能逾越。
揣度一下後,我垂眸,緩緩開口:“這件事,還是等公子回來再作打算。”
“是。”白朗應聲,腳步一移,轉身去拿那捲帛書了。
俄而窗外驟有笙管鐘鼓齊奏,聲聲重重,長鳴寥遠,九曲,九歇,九響,九宵肅穆,碧天落哀。
眼皮驀地發突直跳,臉上陡然失了所有的顏色,心中的冰塊逢此鐘鼓聲而碎裂,尖冰利鋒,在身體中劃開了一道又一道傷口,血流淌淌,一時痛得我不知所措。
身後“啪”一聲輕響,細微的聲音,此刻聽入我耳中時卻驚得我差點跳起來。我回頭,只見白朗面色蒼白發青,目光呆直茫然,臉上神情驚中有痛,痛中有悲。
“王上!”他張口低呼,一向似鋼鐵堅毅的沙場大將此時眸中含淚,雙膝一彎,對著兩儀宮的方向便跪了下來。
我望著他,愣然,再愣然,剎那清醒時,忽覺胸口被什麼死死勒緊,呼吸頓時不順暢。
九重笙管哀奏畢,青銅相擊的悠揚晃盪聲響徹整座宮廷。
這是召諸侯大臣、后妃命婦前去先王欞前哀悼的樂聲。“王叔……”我呢喃,突地渾身一震,揚手自帷帳上撕下一片綾紗矇住臉龐,抬了腳步,不顧一切地便朝房門跑去。
“公主!”白朗猛地起身,伸臂擋在我面前,目中眼神雖慌亂著急,口氣卻依然鎮定如初,“無論如何,公主萬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自己的面容和身份。”
“讓開。”我冷喝。
白朗單膝跪地,情急道:“請公主三思。先王剛逝,難道公主想要他的魂魄走也走得不安心?”
面容頓時沉下,我狠狠盯著他,厲聲:“你是讓還是不讓?”
白朗低頭,揖手請求:“公主請等臣下片刻。臣下有主意讓公主能前去兩儀宮陪伴先王卻不讓別人發現。”
我皺了皺眉,唇角微微一抿,沉默。
“臣馬上回來。”他起身,飛快地走出書房。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呆了又呆,身子顫了又顫,一個撐不住,終是軟軟傾身,癱坐在地。痛到深處,驚到深處,只能是麻痺了所有神經和感受。這一刻,縱使我想哭,眼中卻也流不出淚來。
東方莫既然已經從夏國回來,王叔為何還會驀然薨逝?
我伸指摸了摸臉頰,無淚,冰涼。
白朗找來一套禁軍侍衛的黑甲戰衣,等我換上後,帶著我一路直奔兩儀宮。
宮人行動迅速,自鼓聲響起到現在,未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原本宮簷懸樑上垂掛著的、那些追悼無蘇的素青絲帛皆被換下,替之了雪白的綢絹和墨色的綾緞圈繞起整座宮廷。
黑白相間的醒目,讓天地暗色。
烏雲一片片籠罩頭頂,遮去了熠然的驕芒,擋住了澄澈天宇,北風一陣陣刮割宮牆,每掠過一處,留一聲悽切的嗚咽。
飛鳥藏盡。
落梅紛揚。
宮人面色慼慼,麻衣孝服。
哭聲震天撼地,無論是在宮牆內,還是宮牆外。
先王靈柩停放兩儀宮,我到時,宮外千人同跪,素衣滾滾如雪壓。
白朗以看守先王靈柩貼身侍衛的名義將我送入兩儀宮裡。正殿百燈高懸,所有的燈罩皆換成了純白的紗料,紅綢地衣被除去,眾妃嬪、大臣跪在冰涼的玉磚上,掩袖遮面,啜啜泣泣,看似音容俱哀,只是不知道真心難過傷感的,究竟能有幾個?
白朗拖著木然得似已毫無知覺的我到殿角,低聲道:“雖大哀,但城池守衛不能放鬆。臣下恐楚梁賊人見我國追悼先王、無心應戰時突襲金城,所以得去前方守著。公主你……”
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