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一片。
難怪,他身上會有那麼多的傷痕。
難怪,晨郡說事關其餘兩國,原來聶荊竟是楚國的第一刺客荊俠。
難怪,他一直故作神秘地頭戴斗笠,原來不僅僅是因為和無顏長得相似而已。
難怪,難怪……
我愈想心愈沉,甚至還隱隱覺出一絲近乎悲哀的好笑:他是無顏視為最忠心的護衛,而自己也被這天下最負盛名的刺客“保護”了一路……
這滋味初嘗不錯,再嘗就是苦澀和後怕。
想通後,我自嘲地笑了笑,揚眸看向夜覽時,神色已然鎮定如初。
“這次去齊國你是不是沒有去看望一下文姒?四年前,夏國公子意與絳蓉、南宮兩位公主同時失蹤的訊息傳到金城後,文姒就央求無蘇大哥派人去夏國境內悄悄尋找過,只是他們想盡了法子,卻始終得不到你們的訊息。這些年,雖然我不常在宮廷裡,也絕少見到文姒,但是她心中對你們的思念和牽掛,我卻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夜覽微微側過身,當我提及文姒時,他臉頰的弧度顯得愈發地寂寞冷峭。
“我是沒去見阿姐,因為無臉見她。父王的死,雖是外人所為,卻也是我親信他人惹下的禍。更何況,如今南宮仍下落不明,而絳蓉為找尋仇人、復興夏國犧牲了她如斯美好的青春年華,承擔著尋常女子難以想象屈辱和罪孽……終有一日,等我重回夏國振興國威後,我會親自迎阿姐歸省。”
我抿了唇,心中惻然。
儘管此時我心中並不完全相信夜覽父王是被聶荊所殺,但是夏國國變,他們兄妹如今淪到這種光景,我覺得這些事情的背後一定有著幕後操縱的主使之人。或許,那人是他篡朝奪位的王叔,或許,也可能是其他什麼人……
畢竟天下亂世,五國間勾心鬥角,凡事皆有變數。凡事也皆有可能。
我伸手拍了拍夜覽的肩,笑道:“我相信你會做到的。只不過,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夜覽回過頭,眸光清寒似秋泓:“什麼事?”
我淡淡一笑,挑了眉:“公子意素來以德行欽人而知名於天下,應該從不是個在人背後放冷箭的人,對不對?”
夜覽輕輕哼了一聲,眼神停留在我臉上時,目光放肆而又灼人。
“你還是在為聶荊說話?”他皺了眉,面色十分不善,冷言道,“不錯,也許那一箭讓你將他當作了救命恩人。不過,你不要忘了,什麼叫做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對我而言,只有後者。”
這話重得讓人無法介面。
要知我勸他的話,大半用心還是為了他好。因為我記得那個曾寵過我、疼過我的意哥哥。
垂下的手指有些發涼,我看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見我不說話,他也默然。
許久後,他轉過了身,背對向了我。墨綠的長袍不及當初那金色繡龍的踞紋長衫好看,不過,現在也只有這樣的顏色才能合適如今的他。
他的心境,不會比這墨色鮮亮多少。
這樣一想,我心裡就再找不到任何生氣的理由了。畢竟,他是我那些少得可憐的朋友中、很值得珍惜的一個。
“別惱,馬上就要娶妻了,得開心點。還記得幾年前在無蘇和文姒的婚禮上,有人說過將來要做天下最出色的新郎呢。男子漢說話算話,你可不能食言。”我走到他面前,眨眼笑道。
他怔了一下,不一會兒後他也忍不住唇角彎了彎,眸間亮光閃動時,眉宇間慢慢開朗起來。
“可惜,不能在鳳翔城與妍女成親。”他嘆了一聲,語中的無奈滲透了一絲悲涼的意味。
我卻聞言搖了頭,笑:“能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便是幸事,又何須在意那麼多?妍女會覺得幸福的,因為她喜歡的人願意娶她,願意與她廝守一生,白首不離。天下間,不是人人都能有如此好運的。”
說到最後,我突然低了聲,笑得有些勉強。
夜覽望了我一眼,沉吟片刻後,他輕輕笑出聲,道:“半年後不就輪到你了麼?不必羨慕,穆會會是個好夫君。”
他似乎對晉穆真的很有信心,我抬頭看著他,笑得古怪。
“爰姑去哪了,你知道不知道?”再開口時,我轉開了話鋒。
“邯鄲。”夜覽笑得輕快,眸子顏色卻頓時暗下。
言簡意賅,聽得我驚住。
這一下,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好端端的,爰姑跑去敵國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