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尉遲家長千金的關係非同一般。
這次,莫非當真撞在了槍口上?
尉遲採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九王:“記得。不過,棧哥哥已經走了。”
夢境裡,她所記得的便是這樣了。不知為何,她相信她與那人的對話並非夢境所虛構,隱約能感覺到,那是切切實實存在於“真正的”長千金體內的回憶。
九王斂下了嘴角的笑意,半晌才嘆道:“……是啊,他被你二叔送走了。”
尉遲採心中一凜,倏然對上他的鳳眸,緊鎖住那一雙鴉黑瞳子:“殿下是如何得知,棧哥哥被二叔送走之事的呢?”若她未記錯,早在長千金的父親墜馬而亡之前,九王就已經被流放了,既然如此,他又怎會知曉棧哥哥是被二叔送走的呢?
九王羽睫輕扇,正要開口,就感到車子一頓,停了下來。馬車外有蹄聲靠近,尉遲採抬頭,只見車廂的門扇被小心推開,楚逢君探頭進來,笑問:
“採兒,離下一處補給地還有兩三個時辰,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他額髮被吹亂,現出一片白皙光潔的額頭,看上去格外精神,加諸一雙魅人鳳目盯著她瞧,尉遲採不由得微微臉紅,輕聲應道:“沒關係,我不餓。”
話音未落,楚逢君揚手遞來一隻油紙包,“喏,現在不餓,就留著待會吃吧。”他下巴一揚,示意她接下。“是你喜歡的糕餅,我待會再叫人給你送水來。”
尉遲採只得伸手捧過油紙包,暖暖的熱意從油紙下透來,心底似是有什麼柔軟芬芳的東西無聲化開,她揚眸展顏,眉眼彎彎:“多謝你。”
他未自稱本閣,她也未稱他楚相。楚逢君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又落在她身前的九王身上。
九王早已閉了眼扮暈,連呼吸也清淺到幾不可聞。
“他還好麼?”楚逢君指指絨毯上的這個男人。
“呃……還好。”想起方才九王的叮囑,尉遲採有些猶豫,卻又不願欺騙楚逢君,只得道:“他臉上的裂紋似乎開始變少了,不知是為何呢。”
“哦?”楚逢君眉梢一挑,“變少了?”說著收起手中的馬鞭,屈膝爬入車廂。外頭的清冷氣息一併帶入廂內,尉遲採騰出地方來,讓他近距離觀察九王。
楚逢君的指尖探向九王,尉遲採心底很是忐忑:九王殿下穩住,可千萬別被他發現你已經醒來了啊。
廂內默然一陣,楚逢君低聲奇道:“果然是少了許多。採兒,”他轉頭向她看來,“你是何時注意到他的裂紋減少的?”
“就是上車的時候吧。那時侍衛們搬動他,難免會碰裂他的面板,但上車後我發現他幾乎沒有流血。”尉遲採抿唇,“所以覺著該是裂紋減少了。”
楚逢君劍眉微蹙,“裂紋減少,說明他體內的蠱毒已經變弱,若非有解藥,便是用另一種蠱壓制了龜甲蠱。自你將他送進豐川驛站後,也不見他再有什麼中蠱的異狀,可若要說是蠱毒已解,似乎不大可能……”
莫不是這九王自己在搗鬼?是他在自己體內種下蠱毒,而後再偷偷服下解藥?
但若是如此,那若木又為何要行刺於他?
楚逢君思索片刻,忽然道:“採兒,我留在這裡陪你一起照顧他,可好?”
“欸?好是好……”
“你一人守著他,也沒個人陪你說話,多無趣。”他露齒一笑,探身向車外的侍從吩咐了兩句,再重新鑽回廂內,掩上車門。
***
帝都,重華宮。
內殿裡靜得似是墓穴,四面簾帳低垂,爐中的薰香早已淡去。景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眸光與桌案上扣著紗籠的燈火兩相映照,滿室陰暗,只有一盞暖黃無聲搖曳。
他轉身,視線落向榻上。太祖妃烏髮散亂,面色如紙,額際有涔涔細汗。縱使身在睡夢之中,眉心亦是緊鎖的。景帝默不作聲,只緩步至榻前,俯身探手。
指腹觸到她臉龐的前一刻,太祖妃倏然睜眼。
手指亦定在半空中,進不得也退不得。景帝並無尷尬之色,反倒眉峰舒展,露出一臉釋然的笑容,溫柔至極的語聲下,隱隱藏匿著令他咬牙的恨意:
“又做噩夢了,嗯?”
原本急促的呼吸平復了些許,太祖妃重重地閉了閉眼,別開臉龐:“……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允澄給你看了些有趣的東西。”景帝好像答非所問,又好像正中標的。
太祖妃慢騰騰掀起眼簾,似是萬分疲倦:“呵……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