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小事而已,這就走了。”白氏又用篦子抿了抿鬢角,自覺完美無暇,這才與女兒一道向二門落轎處走去。而藉著這小小的動作,剛才眼中的狠辣算計,現在已是收斂得一星不剩。
她母女二人正要乘轎到側門處改換馬車,不想白氏剛要上轎,冷不防突然有個人影從內院的方向跑了過來,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將她抱了個死緊,大聲哭道:“求夫人發發慈悲,收回讓姨娘離府的命令,讓她回來吧!她傷那麼重,別莊上缺醫少藥的,怎麼會養得好呢!”
白氏被嚇了一大跳,待聽到聲音,才知道是明若錦。看著這個披頭散髮,衣帶零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庶女,她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剛要讓人將她拉開,轉念想到剛才的事,目光微動,立即改了主意。
拍了拍明若錦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白氏嘆道:“你這孩子好生糊塗,老爺下的命令,我如何能夠駁回?”
聞言,明若錦哭得更厲害了:“夫人!這家裡頭,老爺向來最看中您,最聽您的話了,您就替我求個情吧!若錦給您磕頭了!”
那天白氏與明守靖大吵之事,在場的皆是白氏親信,已被她下了禁令不準再提。而明若錦被禁足一月有餘,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只當明守靖依舊對白氏相當敬重,凡有所請無不應允。
當下這番話聽在白氏耳中,便頗有幾分嘲諷之意,令她甚是不快。她冷眼看著明若錦跪倒在地,用力磕下頭去。直到她雪白的額頭在白石磚地上碰得一片淤痕,才伸手將她扶起:“老爺正在氣頭上,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況且你又在禁足中,若事情鬧到了老爺面前,連你也要落得不是。聽母親一句勸,快起來罷。”
明若錦抽抽噎噎站起來,說道:“姨娘素來安份守己,這次全是被明華容那小賤人算計得受了重傷,也不知那賤人又給老爺吹了什麼邪風,以致姨娘竟不能在府中立足!”
孫姨娘相當瞭解女兒的性子,清楚她一知道真相,震怒下肯定要去找明華容和白氏的麻煩。女兒的前程還捏在白氏手上,她自然不敢讓這種事發生。而明華容又是個詭計多端的,以明若錦的心智,若和她對上,非但討不了半分好處,反而得將自己搭進去。這當然也不是孫姨娘希望看到的。是以她思慮許久,雖然很想在臨走前再見女兒一面,還是忍痛作罷。只寫了封信,說因為意外受傷,老爺命自己暫到別莊養病,讓女兒在府內安安份份,千萬莫要招惹其他人。然後差留下看院子的丫鬟掐準時間,算好自己離府後再送到明若錦手上。
誰知,不加末一句還好,加了這一句,明若錦看完信後便立時起了疑心。因為只在出了大事的時候,孫姨娘才用這種口吻對自己說話。當下她威脅逼問那送信的丫鬟,才知道原來三天前竟發生了這等事情!
但那丫鬟雖然被迫說了實情,卻因怕開罪白氏,便只半隱半露,含含糊糊地說,孫姨娘是因為和明華容一起出去才受的傷。而回府後老爺當即大發雷霆,嫌姨娘行差踏錯丟了明府臉面,才將她打發出去。
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明若錦,想也不想便將這筆賬算到了明華容頭上。認為一定是明華容玩弄了什麼詭計,才害得自己親生孃親受傷毀容,更被明守靖嫌棄厭惡,竟然都不許她在家裡養傷!
但情急之下她一時顧不上去找明華容的麻煩,便先來央求白氏替孫姨娘說話求情。
當下一面求情一面想著姨娘走得這般倉促,竟連與自己見一面都不能夠,明若錦心中對明華容的恨意又添一分,臉上更是一片怨毒:“夫人,這一切肯定都是明華容那賤人玩的花樣,您要替我和姨娘作主啊!只要您向老爺稟明實情,老爺一定會回心轉意,將姨娘接回來的!”
聽她口口聲聲都在痛罵明華容,壓根不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白氏先是一愣,隨即心中瞭然:一定是孫氏為了保全女兒,對她隱瞞了真相。這樣也好,她正愁沒有一枚好棋子可以衝鋒陷陣,替她削一削明華容的氣焰。明若錦有勇無謀,現下又少了孫氏這個智囊的指點,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心中打定主意,白氏一臉嘆惋,再度安撫地拍了拍明若錦的背,看似殷切地叮囑道:“你不要急,且聽我說,這次因明華容在老爺面前下了火,一昧地說孫姨娘在外面如何如何,將老爺氣了個不輕,甚至現在連我說的話兒也聽不進去了。若錦,母親是誠心幫你,才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且先緩緩為姨娘求情之事罷。待過上兩日,等老爺火氣消退了些,我引他到你院裡坐一坐,到時你在老爺面前哭上一場,再說說姨娘素日裡的好處,老爺心疼你,多半就肯回心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