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太幸福了，我能看著她在我膝前長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一點一點和她越來越相像。但是歲月無情，我在老去，而樂胥在長大。我忽然醒悟，我還是把樂胥當成姬醅影子，還是僥倖地認為神給我來世再續。樂胥只是樂胥，而姬醅卻是姬醅，我沒能護住姬醅，至少要讓樂胥幸福。”
他從不叫她的名字，也不稱她為皇妹，只是叫著她的封號樂胥。
姬醅是父皇的姬醅，樂胥卻是他的樂胥。他分得清，可惜宿命分不清。
他在護國寺裡求下的姻緣，那隻簽上簪花小字地刻痕不斷在指腹下被摩挲。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老禪師的話一直在耳畔作響，他竟然會為之傷心。甚至傷心到錯過了一舉殲滅三皇子的機會，讓她一個人身處險境。
姬醅不是父皇的姬醅，而樂胥也不是他的樂胥。就是錯過了輪迴，也不該忘記這件事，儘管這件事傷得他體無完膚，肝腸寸斷。
“樂胥，不要走。”
風雨入戶，她琉璃白的身影還是一步又一步離去。好一個放她自由，好一個殘忍決絕，好一個痛徹心扉。
“太子殿下，緣分是求不來的。山中花開，山中花又謝，春去冬來。人生的玄妙，老衲雖然參悟不透，卻也懂得放下二字。”
放下，放下談何容易？
第三十九章 雪國山川
風吹著她的長髮，一切凡塵留給她的翠翹，金簪都隨著髮髻的鬆散而墜落在地。她跑過樓宇重重，終於看見吞雲吐霧的巨獸。
睚眥就是睚眥，無論他變成什麼個模樣也不會害怕。漆黑的巨獸，沉默地低下頭。它美麗狹長的眼睛，金黃璀璨，像是兩隻金烏在黑夜裡盤旋。姬醅扶著欄杆一路而下，她不小心跌倒在地，被雨水打溼的頭髮粘了一肩膀。
一雙手把她扶了起來，單薄的肩膀硌得下巴生疼。他的動作太快了，她幾乎頭昏眼花。
冰藍色的長髮迷離她的眼睛，銀色如落雪枯枝的龍角優雅美麗。她甚至能聽到他心跳撞擊的聲音，甚至能聽到風雨離去的腳步。
“睚眥。”
她感覺手扣在她後腦勺的力道，像是在確認著她的完整。
“先睡會吧。”沒有問，什麼都沒有問。
讓人安心的懷抱，的確令人昏昏欲睡。她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了，埋首在他肩膀裡熟睡過去。
睚眥露出無奈的表情，他怎麼會不知道院子裡發生的事呢？他看得到，自然也明白她的辛苦。只是有些感嘆自己不會早點用連心紅線尋找彼此的蹤跡，如果不是梓硯，如果不是她的淘氣。
他把她打橫抱起，金色的蛇瞳冷酷無情。
黑衣的暗衛從樓宇的四面八方冒了出來，他們就像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滑行。睚眥的眼中露出一絲驚愕，皇帝身邊的暗衛竟然是一群死靈，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但是他並沒有多想，確切的說，他看著一身月白色衫子的年青人。金龍環繞，貴氣逼人。他長得很像一個人，好像是在姬醅消失後經常去山海閣的一個人。
一個人類竟然操縱死靈，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放開樂胥。”
眼前是人非人的睚眥，對沉籟而言就是妖魔。無論他如何美麗，都是嗜血冷酷的妖魔。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類到底在說什麼，睚眥大人都是表示情敵如浮雲的。
精緻的璀璨眼瞳看向遠遠的山巒，夜色正濃，月輝如水籠罩山川。這塵世的一切他都毫無留戀，只是因為她，他才一次次地來去。
幽冥之物一步步靠近高樓上的他們，它們高舉的刀劍泛著墨綠的光。然而他只是抬了抬手，就將這群幽冥死靈凍結在原地。冰冷的結晶閃爍著著無邪的光，可是隻有經受過的人才知道那凍結一切的寒冷。
沉籟知道他不能奈何睚眥，他只是看著他，死死地記住他的樣子。今天睚眥將姬醅帶走也沒關係，他會追著她直到天涯海角。這份感情，熾熱如岩漿，不死不休。
冰冷的六角結晶從天空裡掉了下來，在江南三月桃花開謝之時，在風雨之後。
長歌有些無聊地看著被梓硯打亂的水面，那上面的一切皆化為歸墟邊的砂礫，沉淪在冥河之中。
“那個孩子，長得也不怎麼樣嘛！”長歌打了個哈欠。
梓硯卻目光深沉地看著消失在冥河深處的砂礫，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那個孩子，我好像見過她。”
第四十章 往事如煙
雖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