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太醫來請脈,末了忽然叮囑我要勤走動些,待他出去,我悄悄起身跟到門口,卻聽他對和嬪說,“福晉氣血虛弱,產前要妥善調理,其實藥物調理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多運動運動,不然,臣恐怕……”他並沒有把話說完,我的心卻忽然涼了,這還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朝,沒有剖腹產的技術,恐怕就連這個說法都沒有,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命的差事。
沒想到和嬪卻比我更緊張十倍,那天太醫將診斷剛剛說完,第二天起,她就一日三餐的拉著我出去散步,說是她呆得有些悶了。
雖然我不知道和嬪究竟怎麼成了我的姑姑,不過,在胤祥離開,而我待產的這段日子裡,她卻是我身邊惟一能夠陪伴著我的人。
康熙也常見,因為他每天會來看和嬪,自從胤祥走後,他很破例的讓我與他共進過一次晚膳。
可笑的是,我的身份雖然從御前的宮女變成了康熙的兒媳,他老人家吃飯的時候,我也混上了椅子,可是卻仍舊沒能消停的吃上一口飯,一頓飯不停的起立、謝恩,弄到最後肚子裡耐性很好的小傢伙也抗議了,最後還是和嬪說:“臣妾看,還是讓婉然回去吃吧,她的身子重,如今還要立規矩,也可憐見的。”
康熙於是說:“今天只是家宴,朕早說,這些虛禮只管免了,婉然,你好好坐著,喜歡什麼,叫人端給你就是了。”
我再謝恩,只揀眼前的,匆匆吃了起來。
下午,康熙就在和嬪這裡歇午覺,我也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只是天氣炎熱,屋子裡越發憋悶,躺了一會,覺得汗津津的,於是復又坐起。
菱角一直在床邊搖著扇子,這會已經困得睡著了,頭猛的點下去,眼睛也不睜開,只是抬起頭,手跟著機械的搖兩下,我看著有趣,又覺得可憐,還是個孩子呢,卻要來做這服侍人的活,若是家裡但凡條件好些,也不必如此了。
輕輕將她手中的小扇取下,放在床畔,我起身,走到庭院當中。
外面自然更是熱,不過好在還有些風吹著,不知是不是最近走習慣了,站了一會後,我就抬腳開始往外走。
康熙午睡的時間,萬壑松風堂前前後後,除了時時巡視走動的侍衛外,再沒有遊蕩的人,得了這個空子,能歇的人都去歇了,我倒也得了片刻的安靜。
“什麼人?”在我閒逛到一叢花樹背後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後面問。
有點能體會到,為什麼人們說受到驚嚇會跳起來,因為這會,我明顯就有自己剛剛嚇得跳起來的感覺。
“是我”,我輕聲說著,一邊緩慢的自花樹從中退出來。
外面是一小隊侍衛,見我轉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微微一愣,後面眾人已經齊聲請安,我點頭示意,這些人便很快的轉頭走開。片刻間,空地上,就只餘下站在最先的人了。
我也轉身準備離開,卻感覺到他的目光,這讓我不免有些奇怪,回頭看去,依稀很面熟,再看,恍然,這不是那個——常寧嗎?
“有——事嗎?”我遲疑的問,心裡卻在思量著,眼前這個,又會是婉然的什麼人呢?
“有事才能站在這裡同你說話嗎?”常寧神色倒平靜,說到這裡時還笑了笑,“我怎麼忘記了,妹妹這些年榮華富貴,早不把我和阿瑪、額娘放在心裡了。”
常寧,原來是婉然的哥哥?我迅速消化吸收這個新的資訊,只是,心裡又有些疑惑,因為常寧的目光。沒來這裡之前,我原也有親哥哥一人,為什麼我就覺得,常寧看我的眼神,不是那麼對勁呢?
該怎麼形容他的目光呢?沒有親情,只有痛苦和嘲諷,而當他的目光移到我的隆起的肚子上時,變成甚至是悲憤與嫉妒了。
我很想立即離開,然而,我剛剛一動,就被常寧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嚇住了,他的目光,實在太嚇人了,即便是不懂事的嬰兒,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殺意,因而,肚子裡的寶寶狠狠的踹了我一腳。
“既然沒事,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了。”我決定立即離開,雖然我大喊,附近的侍衛就會趕過來,但是,我現在畢竟是婉然,而他畢竟是婉然的親人,我隨便大喊,只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麻煩。
“你——”我準備轉身的時候,他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這樣一個單音,接著,忽然不說話了。
這時,我也聽到,身後有走路的聲音,來人速度很快,步子也很急,正經過後面的環廊。
“十四阿哥,”匆忙轉頭,胤禎的側影在我發出聲音後站住。
“婉……十三嫂?”胤禎似乎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