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只叫李從武有空陪著她去趟歸雁樓。
歸雁樓地處繁華大街,樓高三層,和將軍府後門斜對著,彼此相隔不過一箭之地,離水城最好的胭脂鋪、茶葉鋪、書坊和賣文房四寶的店面都在這條街上,它的酒水和醬肘子在離水非常出名,在此進出留連的多屬有錢人,與西城街市上販夫走卒喧鬧嘈雜的情景大相徑庭。
到了才知道,顧大作掌櫃的那家衣裳鋪子也在這條街上,和賣胭脂的蘭花苑只隔了一家店,名叫趙記衣鋪,絕對的好地腳。
李從武站在街頭猶豫一番,和身旁男裝打扮的文笙道:“真的只是悄悄看一眼?咱可得提前說好了,萬一要鬧出什麼事來傳到我爹耳朵裡,三哥我這雙腿可就保不住了。”
文笙笑笑,安慰他道:“放心,陳家老店咱們都去過了,不是沒露餡麼,這裡不過貴些,呆會兒你就撿便宜的點。”
李從武愣怔怔地望著她,他想說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好麼,歸雁樓的東西再貴,只要不出意外,一頓飯他還請得起。
以前文笙表妹老是低著頭,說話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大半年未見,這次回來變得主意大到他根本招架不住啊。
文笙雖然話說得輕飄飄,心裡其實很苦惱,從小到大,文笙沒有為銀子操過半點兒心,可眼下這卻成了迫切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往後靠什麼生計,等離了顧家沒有錢吃什麼穿什麼?
還有那李氏,雖然可以把她留在外祖父家,走前總要給她留下一筆豐厚的養老銀子才能說得過去。
說到陳家老店,李從武到想起文笙先前拜託他的事:“我打聽了,拉胡琴那老頭兒姓戚,上個月才來的離水,孤身一人怪可憐的,眼下就住在陳家老店,你既然喜歡,回頭哥再帶你去聽。”
文笙含笑道:“謝謝三哥。”
李從武敦厚豪爽,文笙這兩日相處下來,感受到他那發自內心的照應呵護,不覺真的拿他當自己表哥對待了。
說起來李家人都很不錯,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難得有這麼一家人真心為自己打算,雖然他們的這份好是對那個已經上吊死了的小姑娘的,畢竟是由她來領受了……
這時候正是未申交接,下午過了一半兒,離晚上飯點兒還早,生意再好的酒樓葉門可羅雀。
歸雁樓一進去空蕩蕩的,看門夥計一看兩個少年衣著樸素,便約摸著這大約不是來吃飯的客人,賠笑問了一句:“兩位客官,來點兒什麼?”
文笙四下一望已將樓裡情況盡收眼底,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那夥計,壓低了嗓音問道:“常來這裡畫畫的那位白公子,可在樓上?”
夥計愣了一下,收下銀子忙不迭道:“在,在,您二位是……”
一看來人的出手和氣度,那夥計下意識便收斂了態度,不敢再小覷眼前的兩個少年。
文笙食指豎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笑道:“聽聞白公子畫畫得好,特意來瞧瞧。不必驚動他,帶我們去樓上,找個靠近些的座位上壺茶。”
這話一聽就是大有來頭,特意穿這麼寒酸是怕被人認出來嗎?夥計縮了縮脖子,殷勤應道:“好嘞,您二位跟我來!仔細腳底下!”
歸雁樓的常客都知道,白典史的寶貝兒子若在,便是躲在三樓上不喜被人打擾,這會兒剛好樓上的幾個雅間都沒有人,夥計便將文笙和李從武帶上了三樓。
木質的樓梯既高又陡,李從武跟在後面,有些擔心表妹站不穩摔下來,文笙確實走得有些吃力,來此兩個多月,她已經竭盡全力善待這具身體,不挑食多活動,無奈原來底子太差,她現在才剛長出點肉,氣色好了很多,但一劇烈活動便現出原形來。
夥計心中嘖嘖兩聲,暗忖:“這細皮嫩肉弱不經風的,不知哪家的小少爺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上得樓來,指著面前牆上懸著的一幅畫,低聲笑道:“您看,這便是白少爺畫的,跟真的一樣,大家都說這幅畫往這裡一掛,那真是滿樓生輝。”
文笙站定,藉著喘息的工夫端詳了一下面前這幅畫,這是一幅立軸水墨,畫的是賞菊秋景,有句話夥計說的沒有錯,畫中選景十分真實,一看裡面的樓閣佈局就是她此時所在的歸雁樓。
後面李從武也看出來了,“咦”了一聲:“這畫的歸雁樓啊?看著還真挺像!”
畫上近處取景是滿地大簇盛放的墨菊,枝葉繁茂,花朵有碗口大,千絲萬縷,層層疊疊,筆觸看上去顯得細膩而又逼真。
文笙不清楚這個世界的人鑑賞標準如何,會怎麼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