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頭,眼望熊熊火光,醞釀了一下情緒。
王十三靠了過來:“彈什麼?真不用我出手了?”
文笙微微一笑:“你聽著就好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說話間,她左手在弦上跪指滑出,右手中指一“勾”一“剔”,琴絃發出輕快地錚鳴。
琴聲起時,王十三挺了挺胸,一語雙關:“我捧人場。”
文笙對這句調戲置若罔聞,沒有搭理他,全身心投入到琴上。
靜夜裡琴聲一響,遠處的人群登時有些騷動。
顧文笙突然彈琴肯定沒好事,她想要幹什麼?
這些人第一反應是要向四下散開,以躲避《希聲譜》的控制。
但坐在文笙身邊的王十三卻一聽就聽出來了,文笙彈的是《伐木》。
會叫人心身愉悅,不自覺忘卻煩惱的曲子,難怪文笙會說“你聽著就好了”。
“叮叮咚”,“叮叮噹”,節奏明快,盤旋往復,好似雀鳥在晴空裡飛翔。
這支琴曲王十三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但奇怪的是每一次聽依舊會有很新奇的感受。
就像那旋律烙在心上,溶在血液中,每當它響起,就不由自主會受到影響。
受到影響的可不止王十三一個,和那些初次聽到《伐木》的人相比,他明顯要淡然得多。
鬧嚷嚷的人群很快安靜下來,篝火輕輕跳躍著,映紅了文笙的臉龐。
連飛舞的火星都透著輕盈,三月的夜晚,繁星閃爍,陣陣涼風輕拂,眾人呆怔怔站立,許久竟沒有人願意打破這份靜謐。
這就是傳說中的《希聲譜》?
不知不覺間,一曲《伐木》早已彈完,文笙左手一個“長吟”,曲子已換成了《探花》。
因為譚容華。她在樂城暴露了行蹤,而此去浦川是要與自己人會合,文笙不可能放任這麼多人一路尾隨。只好請他們都睡上一覺。
等他們睡醒了,自己早已乘坐馬車不知去向。這是她能想到最省事的法子。
《伐木》的影響猶在,對眾人而言,正是心神最放鬆的時候,《探花》旋律一起,幾乎就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很快抵抗力弱和原本就睏倦的人先行躺倒,其他的人即使意識到不對。也已是哈欠連天,呆呆站在原處,不過多撐了一會兒。
王十三一躍而起:“好了。還是你厲害,這招帥得很,比刀按在他們脖子上都好使。”
文笙抿嘴一笑,右手一個“長鎖”。結束了《探花》。將琴拿開,便要站起身。
在她想來,自己從領悟了《希聲譜》可謂無往不利,從來未失過手,鍾天政能突破《行船》的屏障那不過是個特例,根源在他倆當初練的“合鳴”上,就連鍾天政,應對起《探花》來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何況是眼前的這些“尾巴”。
可偏偏事有例外。
王十三此刻人是站著的,當先發現有異。“咦”了一聲,指著暗處,示意文笙快看。
文笙隨之望去,橫七豎八睡倒的人群中,竟站立著一個人。
這個距離,《探花》實在不該失去效果。
那人身體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樣,但隨著王十三和文笙注意到他,那人拍了兩下巴掌,往這邊走來。
這一動,顯然是個活人,並不是傀儡之類。
文笙並不死心,再度坐回原處,彈起《探花》,一邊彈,一邊留意著來人的反應。
那人走得很慢,似乎有意在給文笙更多的時間叫她彈琴,邊走邊讚道:“顧姑娘真不愧是《希聲譜》的傳人。如此良宵,得聞兩首如此美妙的琴曲,真是不虛此行!”
文笙怔住。
對方氣息四平八穩,確實是未受《探花》的影響,文笙不是不能接受現實的人,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她也就停了琴,站起身來,端詳對方。
先聞其聲,再見到人,文笙立刻便斷定她並不認識來者。
這人中等身材,大約四十來歲,身穿褐色的麻布衣裳,赤著腳蹬了一雙草鞋。五官長得很普通,面色黝黑,唇上留了兩抹短髭。
看這打扮像是個披髮頭陀。
不知是不是篝火的原因,他這麼走過來,叫人很容易忽略他的長相,只注意到他有一雙精光四溢的眼睛。
這人空著手,連個包袱也沒拿,看樣子也不像有同伴。
王十三覺著不妥,手摸到刀上,喝道:“站住!裝神弄鬼,哪條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