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與那嬤嬤猜測的並不相同。
童白霜的這封信上並沒有謾罵詛咒。
信不長,起頭只是簡單回憶了一下當年,叫大吳氏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誰。後頭跟大吳氏細說了一下大真庵的清苦。又說待她好不容易逃離,童家已經家破人亡,所以她又無依無靠地過了十餘年。
現在她回來了。大吳氏若是不想當年與人私通殺人害命的事公之於眾,就須答應她三個條件。
第一,她體諒當年大吳氏是個小姑娘,身不由己,不知吳太師兩口子有沒有參與,反正吳豐這個始作俑者是跑不了了,吳豐雖受重傷。卻還不夠償債,吳豐的妻子周氏要抵命。
第二,江審言毀了她的家。她也不能叫他好過,江吳氏就別想活了。
第三,辦完這件大事,她估計在南崇也呆不下去了。為了方便逃命。大吳氏要將林世南的家人交給她做人質。
她叫大吳氏趕在二更前,將吳周氏、江吳氏和林吳氏三人單獨請到觀燈亭上去。
只要大吳氏能幫這個小忙,舊賬一筆勾銷,她和那戲子私訂終身的事,童白霜必定守口如瓶。
如若不然,等到二更天到來之時,那《大崇八聖》就會在頃刻間換上大吳氏的醜事,這還不算。她會把當初之事原原本本寫出來,貼遍嘉通城的大街小巷。看安國公會不會忍受如此恥辱,吳皇后還有什麼臉面母儀天下。
大吳氏氣壞了,什麼條件,一個都不能答應。
本來事情過去那麼久了,童白霜也拿不出什麼真憑實據來,自己若是幫她將人誆到觀燈亭上,豈不相當於又送了個把柄給對方?
更不用說吳周氏是她的親嫂子,江審言的夫人今晚根本就沒有到場。
都怪哥哥,當初為什麼沒有斬草除根,叫那賤人又活著回來攪風攪雨?
大吳氏很想將那封恐嚇信撕個稀巴爛,但因嬤嬤這一叫,醒過神來,將信重又扯平,疊起來,放到袖子裡,同嬤嬤道:“去找巫臺來,叫他帶幾個門客,一隊侍衛,將觀燈亭圍了,挖地三尺,一定要把賊人找出來!”
那嬤嬤應了一聲,找了管事,兩個人四處張望,又打發了下邊人尋找,忙活半天,竟未找到本應在近處伺候的頭等門客巫臺。
不但是他,就連剛才還在眼前晃盪的幾個安國公府門客也不見了影蹤。
那嬤嬤暗叫不好,趕緊叫管事去調派人手,她回來悄悄向大吳氏稟告。
大吳氏一沉吟就明白了對方的信為何如此囂張。
童白霜當日從大真庵逃走,不知投靠了哪方勢力。
能當街刺傷了眾多高手保護下的大哥,能在這麼多禁軍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換去了《大崇八聖》圖,那絕不是一般的高手。同這兩個相比,悄無聲息除掉自己府裡的門客也就不算什麼了。
怎麼辦?
大吳氏心如亂麻,同那嬤嬤冷笑道:“緒兒都那麼大了,我會怕她?”
話是這麼說,她想一想童白霜此時家破人亡,確實沒什麼可懼怕的,若按她信中所說,就算能攔著他們繼續調換《大崇八聖》圖,想在城裡大肆宣揚可太容易了。
偏偏父親伴駕去了,哥哥受傷臥床不起,距離二更天尚有不足半個時辰,她還能同誰商量?
那嬤嬤遲疑著提醒:“夫人,會不會是陳家設下的詭計?要不跟老太太通個聲氣?”
若是陳家人做的,那就是想透過整她,牽連到吳皇后。
同一時刻,天祐帝正在吳皇后的陪伴下,徜徉於御道大街賞燈。
勳貴大臣們跟在後頭步行。
唯一例外的是吳老太師。
天祐帝體恤岳父年紀大了,特允他乘坐二人抬的小轎。
既是伴駕,臣子們的親隨自不能靠近,他們一行十幾個人由忠武將軍齊肅親率禁軍保護,最內圈的都是天子近衛。
像狄氏兄弟再是不放心江審言,也只好和別家親隨一樣,隔了數十丈遠,上百顆人頭,保護著自家大人,暗暗祈禱陸少爺的烏鴉嘴不靈驗,今天晚上千萬不要有事啊。
走在天祐帝身旁的吳皇后不覺尊貴,正暗自叫苦。
由皇城出來,已經逛了有一個多時辰了。
今天晚上走的路,比她平時一個月走的還要多。
她年前因為得到了陳貴妃懷孕的訊息。氣憤不甘之下還生了場小病,剛好利索,本以為今晚那賤婢不出來。沒人礙眼,可以和天祐帝兩個好好逛逛燈,誰知天祐帝的興致竟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