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紹華坐在對面,手機改成了振動。他的電話很多,時不時站起來,走到過道盡頭小聲接聽,不然就是回覆簡訊。首長髮簡訊很嫻熟了,手指按鍵快捷、高速。
諸航看了下手錶,才過去四十分鐘,等待覺得時間的流逝過於緩慢。
“你和紹華出去喝杯茶,早著呢!”諸盈察覺得諸航突如其來的煩躁。
“不。”首長又走向了過道盡頭,背對著她們發簡訊。“姐,我小時候愛畫畫嗎?”
諸盈想了想,“你不要談畫畫,寫個毛筆字都可怕。不僅前襟烏黑,後背也是。媽媽總說要用紙給你做衣服,一次性的,髒了就扔掉。”
這麼糗的往事呀,諸航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姐姐呢,喜歡畫畫麼?”
“鳳凰畫風很濃,經常有美院的學生和畫家過去寫生,我喜歡看,從沒動過要學的念頭。”
諸航躊躇了好一會,咕噥了句:“他呢?”她問得很輕,輕得幾乎像一片氣息。但是諸盈聽見了,攥著她手裡的一根手指,突然停止了顫動。“航航,你為什麼這樣問?”
首長還站在那兒,這條簡訊該有多長啊,是漢字,還是數字,是私事還是工作,收信人是誰?“你沒發現,帆帆有很高的畫畫天賦。”
“你計較這個?”諸盈失笑了,“我一直以為你不是心眼小的人。要是真這麼計較,當初就不該嫁紹華。做父母的能生出一個有天賦的孩子,是上天巨大的恩賜,應該感恩的。再說天賦一事,很難講,我和他對計算機都是外行,你卻是程式設計高手。”
姐姐哪裡知道她和佳汐之間的秘密,她不是非要刨根問底,帆帆身上流著什麼血液,不重要,她都愛他,只是就像做幾何證明題,新增了一條輔助線,說不定證出另一個答案。
她感覺到她的心底有一股東西,慢慢地升騰上來。升到喉嚨口的時候,已經聚整合一股極細極硬的氣流。她知道只要一出口,它就會是一句鐵杵一樣尖刻無比鑽心刺肺的話。她低低咳嗽了一聲,終於把那股氣慢慢地壓了回去。
諸航的心情很矛盾,另一個答案是一條死衚衕,走進去,不是海闊天空,她要顛覆所有,還是要穿越到從前?一切都變得太多,從人到心。首長,不再是在國防大門口讓她和小艾像花痴般尖叫的高高在上的一顆星辰,首長不僅珍愛她,還珍視她的家人。姐夫這次生病,跑前跑後都是他。他前幾天忙得徹夜未眠,現在卻坐著這裡陪著她和姐姐。並不需要做什麼事,他在,姐姐和她心就不慌。所以不能動搖,更不能輕言放棄。
有時候,看到的事實並不代表是真相。她在別人眼中,還是小三呢!首長說有許多許多話要告訴她,一定是有關佳暉、有關帆帆畫畫的事,她等著。
卓紹華回來了,手中沒有手機,應該放回口袋中了。
“紹華,把航航帶走,她在這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更緊張。”諸盈說道。
“那我們去外面買點飲料和點心,馬上過來。”卓紹華抬眼看了下手術室的門,那兒靜寂得像從未開啟過。
諸航拿走了諸盈的手機,她說要打個電話給寧檬,她的手機沒電了。
兩人去了最近的咖啡館,路過報亭,卓紹華買了一份晨報一本漫畫雜誌。諸航無顏以對報亭老闆的疑惑,人家大概以為首長買錯了,像她這樣的,至少應該看《讀者》《青年文摘》這樣文學類的心靈雞湯,漫畫,那是孩子看的玩樣。
“首長,下次人家要是問我多大,你說我十八。”諸航給自己打敗了,沒辦法,她偏偏就喜歡遊戲、漫畫這些幼稚的東東。
卓紹華微笑朝咖啡館的門僮頷首,“十八呀,行,成人了,還好不是十六,不然我就犯法了。”
一杯拿鐵,一杯哥倫比亞清咖啡。白色的咖啡杯,發黑的咖啡襯著白白的的熱氣。新烤的蛋糕切成小小的菱形,巧克力表面上有細細的可可粉覆蓋。卓紹華請侍者另外外帶一杯皇家奶茶和一袋點心。
“多吃點,早飯你沒什麼吃。”清咖啡在卓紹華胃裡泛酸,前兩天熬夜喝太多了。他開啟報紙,看著最新的幾條新聞。
“我並不那麼愛喝咖啡的。”諸航只喝了一口拿鐵,就推得遠遠的。蛋糕不錯。
卓紹華抬眼看看她,把椅子往她那邊挪了挪。“有位叫陳丹燕的作家,寫過一篇小說《和平飯店》,裡面寫道,一杯熱咖啡就能檢驗一個男人是否合格。不合格的人在咖啡面前坐不定,好像橄欖要豎起放那樣,不住地東倒西歪。咖啡這樣的飲品能襯托出他的害怕和害羞。咖啡館是談戀愛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