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很快便帶著琴回來,將琴放在亭中的石桌上。
曹植靜默半晌,還是伸手撫上琴絃,向洛水微微點了點頭。
他——大概也做好了決定吧!
洛水閉上眼,掩住心中的一絲苦澀。
琴音先起,寧靜而平緩。正是方才文姬的那一曲《胡笳十八拍》。
豎篴的聲音滿含深情,如泣如訴。
吹到半途洛水才發現,曹植的琴聲中除了一絲苦痛與糾結之外,幾乎別無感情。
這樣——也好!
洛水幾乎是一股腦的將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加諸於樂聲中。
這樣的話,對於聽者來說,這只是她一個人的單相思,所有罪責,全部由她一人領受。
一曲終了,洛水將手中的豎篴放下,看到曹丕的模樣,只是故作不知的笑了一下。
曹丕眼中有些許瞭然,也有一點——嘲諷!
洛水沉著的看向他的眼,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做出絲毫不懼的樣子。
“愛妻樂技超群,竟是讓我這個做夫君的也佩服不堪啊!”曹丕凝視她許久,忽然徑直將她拉過來攬在懷中:“一曲為相思,愛妻你的相思,又是因為誰呢?”
洛水不習慣那樣近的身體接觸,霍然抬頭,直直的看向他的眼。
他說出來了——他怎麼可以說?
這件事說出來對他並無好處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洛水實在看不出曹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好裝傻充愣。
“夫君太見外了,妾身方才只是隨性吹了一曲,哪有什麼相思一類的說道!”
“哦,是嗎?難道是我聽錯了?”曹丕狀似無意的垂下頭去,悄然附在洛水耳邊說了一句:“愛妻不要忘了,你可是還給我留下了兩個孩子!”
洛水原本擰著眉,想要將曹丕推開,聽聞這一句,伸出的手猛然間停在半空。
原來——如此!
他是要用叡兒和翎兒來逼迫她歸從。
真不知道,這句話他會忍了多久。
她可以用自己的一切來冒險,但是——叡兒和翎兒,雖說他們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她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受到一點傷害。
“夫——夫君說笑了,妾身吹豎篴只為自娛,哪有這麼多相思的說道。”沉默了許久,洛水還是向他做出了妥協——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以她那點耍陰招的能力,根本就不足以與他抗衡。
“二哥多慮了,二嫂精通樂理,能與二嫂合奏是子建的榮幸,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正當她開口想要說話的時候,卻聽到曹植有些不卑不亢的聲音悠然傳來。
他叫過她甄夫人,叫過她洛水,叫過她嫂嫂——卻唯獨沒叫過她二嫂。這個稱呼,基本上是完全承認了她是曹丕的妻子——
抬起頭來,與他目光相對,彼此的眼神中竟都有一絲苦笑的意味。
“這樣倒有點像是我多慮了,夫人一向溫柔嫻淑,定是懂禮節,知進退的,不曾想竟是我誤會了你。看來那些向我亂嚼舌根的人,也應該讓他們懂點規矩了!”曹丕的目光中倏然閃過一絲陰厲的神色,凝視著洛水的目光溫柔,但那樣的眼神卻還是讓洛水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那麼,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愛妻,我送你回去吧!”曹丕卻忽然扮演起了好好先生的角色,扶著洛水的手臂便要離開。洛水掙了一掙,不曾想他卻猛然間加了力道,讓她不由自主的輕叫出聲。
“蔡夫人,不好意思,我與夫人便不作陪了。”說完,曹丕也不管洛水作何反應,只是半拖半拽的將她拉出風波亭。
幾滴雨滴交上來,洛水又急又氣間,竟又扯動了肺部的癆咳。突如其來的冰冷讓她全身痠疼,不由得重濁的咳了幾聲。曹丕聽見了,卻只是將她扯得更用力。
*** ***
亭中的曹植剛想出去,便被曹衝按住了。
“四哥,我們送蔡姨回去吧!”打量著曹植的臉色,曹衝故作天真的拿起焦尾古琴:“蔡姨,這把琴——你來評價一下,該不該把它從四哥手裡收回來吧!”
“蔡夫人,這琴子建沒有資格繼續擁有,你拿回去吧。”曹植微微向曹衝搖了搖頭,看向亭外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忽然嘆息著說了一句。
“那是因為你剛才彈琴時沒有盡全力,”文姬看著石桌上的焦尾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這琴你就留著吧,方才的那幾句話只是為了試探,你為了保得甄夫人平安,不惜舍下心頭至寶。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