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一縱,竟是直接將她的詩歌撕得稀巴爛,直到看不出字跡為止。
洛水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一激靈,卻連忙控制好目光,不要讓自己顯出害怕的樣子來。
“甄夫人,實在對不起,這首詩——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妥帖,元日的時候,還是不要寫這等掃人興致的東西了!”曹操警告的目光如鋼針,直向洛水扎來。洛水忙不迭的點頭,心想你不要太生氣了,一劍把我咔嚓就好!
“真不曾想,子建卻是才華橫溢,這篇《酒賦》實為上佳之作。”等到曹操終於將目光移開,洛水身上的冷汗早已出了好幾茬,等到他轉開話題之後,她連忙用袖子擦擦額角的冷汗。
眾人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在洛水與曹植之間遊移不停,有些暗含探究,有些則是諷刺與憐憫。
洛水注意到,曹丕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幾絲忿忿,表面上卻仍舊謙和有禮,溫和的應答著身邊郭嬛的問話。
似乎是看到兩人絕無反應,眾人也便覺得無聊,紛紛轉開目光。洛水悄悄抬眼看向曹操,卻看見他雙手微顫,目光中彷彿多了一絲殺意。
看到他這一點微弱的表情變化,洛水只有苦笑——自從她嫁入曹家,曹操的殺機只怕已經動了無數次,她能活到現在,也可以說是一個奇蹟了!
真是可笑啊,她無數次想從曹操父子的掌控之中逃出來,卻仍舊被玩弄於曹操手中,翻身不得。以後的日子,她只怕要更小心些,扮演好“賢妻”的角色才可以。
一邊曹丕的目光也漸漸悠長起來——這個已經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他所不知的?能夠讓父親如此反應,這首詩的內容必定是頗有些可疑。
可憐又可嘆,她沒有幫他,卻也沒有幫自己的弟弟!
*** ***
一次好好的除夕飲宴,被曹操的異常舉動弄得頗為尷尬。洛水只是自顧自的守著飯碗,拼命往肚子裡塞東西。
飲宴畢,時間已近午夜。曹操與曹丕等一眾人全都喝得酩酊大醉,郭嬛攙扶著曹丕走在前面,兩個孩子跟在她身後,洛水不願打擾,便只能與曹植,曹衝一道離開。
還好曹植與曹衝自從她的詩歌被撕後全都沒再喝酒,遇見別人的敬酒,也一概推掉,故而現在還算是清醒。
洛水與曹植並肩而行,曹衝跟在後面。走了很遠,三人皆是不發一言。不知為什麼,洛水總覺得曹植的表情有些不對頭,她——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面無表情,渾身冷肅的模樣。曹衝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看見她詢問的眼神,卻只是微微將嘴一撇,表示自己無話可說。
最後,還是洛水受不了這等怪異的氣氛,低著頭說了一句:“你們沒什麼話想問我嗎,關於那首詩——”
“原來你還知道啊,今天飲宴上父親已經對你動了殺心,難道你沒有察覺嗎?”洛水的話還沒說完,曹植平靜中隱含責怪的話語便直接傳來,將她的話音截斷。
“我知道,這次是我太不小心了,反正現在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曹操想要,直接拿了便是。”洛水苦笑一聲,卻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能容忍我到這個時候,大概已經是極致了,包括曹丕的耐力,大約也是如此。”
“你既然明白,為什麼還要往他們的逆鱗上撞?”曹植面容冰冷的問道,語氣中隱含一絲警告。
洛水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實在不敢相信他竟也會用這樣森然的語氣和別人說話,好像——好像有點像曹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被人控制。”洛水沉默了片刻,還是緩聲回答。
“那你也該知道忍耐順從吧!你若是想死,也該想想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曹植冷然道,語氣中彷彿有一絲急切的意味。
洛水微微抬起頭來,卻看見他眼中的迷霧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散開來,取而代之的,彷彿——是一絲真正的關懷與擔憂,還有一絲淡淡的憐痛。
他的眼,彷彿是第一次不帶任何隔膜,明亮如星辰,璀璨閃爍的溫柔光輝,竟讓她孤寂已久的心靈瞬間感動不已,一絲久違的溫暖緩緩爬上心頭。
“子建,我——”洛水覺得自己的眼尾有些潮,連忙用衣袖拭一拭:“我答應過你不會死,自然會說到做到,你放心,甄洛,並不是一心求死的人。”
曹植回頭望她一眼,彷彿是終究放下心來,有些心有餘悸的籲出一口氣:“你也許不知道,剛才父親撕掉那首詩的時候,我簡直嚇了個半死!”
“對呀,我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