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遲疑,康熙還當我是心疼他家寶貝兒子,心裡想必是覺得夫妻矛盾解決有戲,更加和顏悅色道:“或者你想怎麼處理?這件事你說了算。”
“真的?”我心裡狂喜,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康熙。
“朕說話可有反悔的時候?”康老爺子捋了捋那寶貝山羊鬍,笑容可掬。
我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應對獅吼功的心理準備,這才緩緩開口道:“兒臣懇請皇阿瑪將兒臣除出宗籍,逐出雍王府,貶為庶人,從今不許踏入京城半步。”
潛臺詞就是,請您大發慈悲讓胤禛把我給休了吧,我再也不願回到京城這個鬼地方了,老子要躲到一個沒有阿哥福晉的地方做地主惡霸去。
“什麼?!”康老爺子不出我所料果然拍案而起。“赫舍裡·未名,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朕嗎?”
完了完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我重重叩首:“兒臣不敢。兒臣並無負氣之意,一字一句均是發自肺腑。懇請皇阿瑪明鑑。”
康熙忽地冷靜了下來,一雙鷹眸瞬也不瞬地盯著我,沉聲道:“你可記得,當日你是為何而逃過一死的?”
我唇邊漸漸浮起一抹笑意,再次俯下身去,以額觸地:“死裡逃生,多蒙皇阿瑪和四阿哥垂憐,未名此生亦不敢忘。”
“很好。今日規則還是如同那日。要走,可以,先把這杯酒給喝了。”康熙一個眼神,梁九功是何其聰明之人,立馬便示意一邊太監端上了一杯毒酒。
那太監輕俯身子,我便能夠清楚地看見他手中託板上的那一杯鬼魅妖嬈的酒。酒是特意用玻璃杯裝著的,因此這種美麗更是在我面前一展無遺。
酒色澄洌,香馥撲鼻,顏色是詭異的似紫非青,在越過康熙身後窗欞的陽光斑駁照映下,杯麵與酒相接處竟如三菱鏡一般折射出奇異的七色光芒,熠熠生輝。後來酒杯竟漸漸變得通透,陽光透過杯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酒中的顏色自下而上由淡紫緩慢過渡為深紫。
這是什麼?敢情在大清國的時候,就已經有雞尾酒這種東西的存在了麼?我的目光被牢牢定格在酒杯上,只是看著其中的顏色是如何在陽光流轉之間一點一點絢爛到極致,如同一朵紫色的花苞,一瓣一瓣慢慢舒展,最後變成一隻通體透著隱隱綽綽紫色的蝴蝶,撲稜稜展翅飛走了,還留下一串花香旖旎。
“這是孑離。孑離者,形影單吊,參商永隔。喝了它,回天乏術。”杯子擋在了我和康熙之間,圍繞杯子散發的一圈淡淡的陽光模糊了康熙的面容,使我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微笑,右手前伸緩慢但堅決地握住杯子,舉到了唇邊。酒的波紋已經一圈圈漾上了我的唇角,忽聽康熙問道:“你真的不後悔?”
這句話,當時在圓明園他也同樣問過胤禛。今時今日,再次聽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當日他救我我相信是為了一個愛字,今時我助他也左右逃不過情之一字。當日他是退而結網,今時我則破釜沉舟。
這一杯酒下去,那個君臣父子間的約定便自動解約,胤禛,你身上最後一道枷鎖已經開啟。
雄鷹展翅,自當扶搖而上,直擊九霄。從此你將不再是那個愛著赫舍裡·未名的雍親王,最後的弱點已經被我親手掐死。你會是這個天下的王,你有能力去保衛自己所珍惜的人:胤祥,弘曆,甚至年遲歌。而我,也會在三百年後看著史書中對你語焉不詳的記載,淡淡微笑。
“不後悔。”我微笑:“我願意。他值得。”
杯酒下肚,醇厚沉馥。最美的東西最是致命,偏偏我就是要得到,哪怕最終還是失去。
何處三分明月夜
畫舫在槳聲燈影裡排水而行,雖然已是深夜,但是兩岸依然遊人如織,熱鬧非凡。寫著大大“面”字的招旗不時隨風舞得呼啦作響,即使從船上也能看到麵館中亮晃晃的橙色燈光下坐滿了食客。
道旁一溜煙地鋪開了一條小吃鋪子,對面則是一串賣著各色物什的小攤。行人不時流連其間,或三兩結夥撩袍而坐叫上幾大碗餛飩,或走走停停,手中把玩著攤子上新奇的玩意兒。更有小兒被乳母抱在懷中探頭探腦,忽地“哇”的一聲大哭,惹得旁人紛紛側目,乳母則手忙腳亂地拍哄。
再向下而溯,兩岸的鋪子小攤漸漸隱去,忽地換做兩排粉牆黛瓦的徽派建築。飛簷向天,馬頭層疊,人聲鼎沸,燈影幢幢。明亮的橘紅色燈光在水面投下一個個圓月,起伏波動的河水中彷彿也有著胭脂水粉五光十色的流轉。不時從兩岸傳來嬌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