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笑了,爺說是說過,只是今日實在是不湊巧,昨兒個爺才託人運來的泉水竟被一個不長眼的奴才給打了,今天真是委屈姐姐了,改日妹妹一定親自煮上一壺這茶為姐姐賠罪。”
我笑道:“妹妹客氣了,我也不過是口上這麼隨意一說,妹妹不用放在心上。今日既然來了,又見好茶,姐姐我怕是要在妹妹這裡多賴上幾個時辰了。”
年遲歌不清楚我玩的是什麼把戲,面子上卻也不願抹下來,只得笑道:“姐姐說笑了,這幾日正巧爺忙,我正愁沒有個人陪著呢,姐姐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晚些走的,也好多陪陪妹妹說話。”
我見年遲歌順著我的話頭往下說,正中下懷,便也不再挑刺兒,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而重點則自然是放在這喝茶上面了。
“等等。”我見那倒茶的丫鬟正要為我斟上第五道茶,慢悠悠的開口道:“這壺茶不能要了,倒了,換過。”
那丫鬟為難的看向年遲歌,我好脾氣的解釋道:“妹妹,這茶的道數講究想必你不會了解的少於我。這社前龍井最妙便妙在這第三第四道茶,你說是麼?”
年遲歌撇了那丫鬟一眼,冷聲道:“你還愣著什麼?沒聽見麼?還不快些下去換好茶來!”
“且慢。”我笑著緩緩道。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丫鬟繼續說:“記得把頭兩道給倒了,只用上第三第四道。”
“是。”那丫鬟不敢再有片刻遲疑,趕緊端了托盤便匆匆退下。
一個下午,我便如此這般的折騰來折騰去,將年遲歌所有的好茶先喝了個遍,再挑最上品的茶葉專門突破。每種茶均只喝那最佳的二道,然後便棄之不用。
年遲歌對我這種借品茶高雅之名行打擊報復之事的作為卻也無可奈何,一個下午臉上的笑容僵硬程度和那丫鬟進出亭子的次數成正比。我只管裝傻充愣,低頭喝我的茶。
一晃也是黃昏了,夕陽的餘暉軟軟的鋪在這個精緻的別院之中,像是掃上了一層橙黃的薄霜。我心滿意足地咂咂嘴,看著今天下午的豐功偉績——我喝光的第一百二十一盞茶,做出一副頗感抱歉的語氣說:“妹妹,真是抱歉得很,叨擾了你一個下午。”
年遲歌想必是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面上露出輕鬆之情,簡直就是一副恨不得打爆竹慶祝終於送走了我沈未名這尊佛的模樣。許是又想起今日下午遭殃的那些茶葉,心裡心疼得緊,卻又笑得無比勉強:“姐姐言重了,姐姐能來我這兒,妹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罪姐姐呢。”
“妹妹既然如此說了,我便稍稍安心了。”我沖年遲歌嫣然一笑道:“妹妹,以後若是姐姐的份子茶葉不巧短了,再過來叨擾妹妹蹭上一口茶喝,可希望妹妹不要嫌棄才是。”
年遲歌的臉色剎那變得難看無比,不待她開口,我便優雅的轉了個身,施施然走了出去。她是個聰明人,我的言外之意自是聽得明白。
或許是白天實在是喝了太多茶的原因,到了大約凌晨二、三點鐘,我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終於睜著眼睛盯著床幔發了半個時辰的呆,我嘆了口氣做起來穿好衣服,準備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春日的氣息即便到了晚上也沒有褪去半分,花香在月色下隨著波光隱隱湧動,瀉成滿園的黯黯春日好風光。我臨湖而望,一波湖水泛著零零的夜色,一輪明黃的如鉤彎月映在湖底,風微一攪動,便化成片片月光,煞是可人。
楊柳岸邊,曉風殘月,良辰美景,述與何人?這般好景卻只能一人獨賞,不能不說不是沒有些惆悵若失的。
目光流轉,停在了湖對面的一處屋子上。那屋子,再熟悉不過,是曾經每日都會去的胤禛的書房。屋中的燭光未歇,透過窗戶映出一片溫暖的橘黃,像是畫家筆下被抹了厚厚一層油彩的初陽。
離書房還有不過十米的樣子,我忽然站定,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沿著湖走到了這裡。一個身形影影綽綽的投在窗上,是執筆而書的姿勢。我鼻尖有些發酸,盯著那模糊的影響愣愣地站了片刻,正準備回身而返,卻聽得一聲“吱呀”,書房的門被開啟了。
“未名?!”胤禛見來人是我,驚喜的叫了一聲。我連忙轉身,急急邁開了步子,卻被他幾步跟上,緊緊握住了我的左臂。他有力的手再一使勁,我的整個人便被拽回了身,被他兩臂牢牢圈在胸前。我掙了兩掙,動彈不得,只得被迫倚在他的肩頭。
“對不起。”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頸,和今夜有些涼薄的夜色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