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派已經沒落許多年了,你們去那裡有什麼事嗎?”李淩策馬徐行,偏頭問李群。
“拜訪一位故人罷了。”李群有所保留地說。
李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聽說蜀山派當年也有數千門徒,到如今這一代,只有十來個人了。二十幾年前……你母親重病,我曾來此求醫,才知道最後一位長老道濟也已經仙去了。”
李群聞言抬眼看向他,淡淡一掃,道:“是麼。”
他的態度讓李凌尷尬地看向別處。“你母親的死,我也感到很抱歉,但我無能為力。”
李群別過臉沒有再看他。“我明白。”
李凌緊緊攥著韁繩,心上愈發沉重起來,當年的事一幕幕劃過腦海。這個兒子,和他的母親太像了,一樣的冷靜得近乎淡漠,初時見她,他確實是驚豔的。名門世家的女兒,雋永得如一首寫在紅葉上的短詩,舉止得體,嫻靜溫雅,人人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八抬大轎迎她過門,將她視如珍寶,新婚三月,他每天守在她身邊,怎麼都看不夠。但漸漸的,他覺得她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她會微笑,但除了微笑,她再無其他表情,不會撒嬌,不會嗔怒,甚至不會吃醋,她的態度淡然得讓他覺得自己是被無視了。
他開玩笑說納妾,她怔了一下也淡淡笑著說,好啊,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這樣一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妻子,即便是最難對付的母親,也對她讚不絕口。她有什麼不好呢?她只是太好了,好得不像一個真人,她對誰都微笑,彷彿能溫暖所有的人,但他卻感受不到一點特別的溫度。
只是一個木頭美人罷了……
那時候他是這樣自暴自棄地自嘲,所以接到朝廷任命的時候,他幾乎是鬆了一口氣跑去了雲南,然後在那裡遇到了不一樣的女子。
那時候的藍綺年輕活潑,少女的崇拜和愛慕讓他重新煥發生機。但那時候,他並沒有想過背叛妻子,畢竟她不曾有過絲毫的行差踏錯,她還是名門望族的女兒。
李凌偷偷看向李群,他或許不知道,他和他的母親有多麼相像,只是他們母子二人,一個永遠在微笑,而另一個似乎永遠不會微笑,同樣的,讓他感覺到徹骨的寒意和懼意。
可他到底是他的兒子,是李家的血脈。
李凌自認是一個很傳統的人,而這種傳統包括了男人根深蒂固的三妻四妾的觀念。李群則更多的是個江湖人,甚至可以說是個不流於世俗的山人,多年修道,修的是清靜無為,只為一人動了心,除那人之外,血緣又如何,親人又如何?
這隔閡終究是太深了。
幾人在樹林外的小客棧住下,預計停留四天,第二天一大早,李群正向小二詢問蜀山派後人所在,李凌便提出帶他前往。
“他們現在並不住在門派中,我去年剛好來過,我帶你們過去吧。”李凌說。
李群回頭看了沈菊年一眼,她點了點頭。
李真也想跟上,李凌道路途崎嶇,讓她和沈天寶留在客棧裡等,李真雖然不情願,也只有乖乖留下。
蜀山後人所住的地方確實十分偏僻,若非熟人帶路,根本找不到地方。穿過迷陣一般的樹林又左右折轉了幾回,翻越了一段崖壁,三人這才看到一個小村落。
村落掩映在翠黃樹影之中,只有草屋八九間,一口古井,幾隻土狗來回追逐,田間老牛懶洋洋地趴著,尾巴一甩一甩。
一個老人頭上戴著斗笠,蹲在天邊,眯著眼睛抽旱菸,吧唧了幾下,吐出一陣煙霧。
若非親眼所見,李群也不敢相信,昔日的蜀山派,竟會剩下這麼幾人,看上去與普通農民並沒有兩樣。
見到村裡來了外人,幾隻土狗汪汪叫著圍了上來,老農遠遠喊了一聲,那幾只土狗立刻甩著尾巴跑了回去。
老農把煙槍在石頭上扣了扣,眯著眼打量了來人半晌,嘴巴一咧笑道:“李太守啊,稀客稀客……”
兩人跟在李凌後面,走道老農跟前停下腳步。李凌想、對他打了個揖,呵呵笑道:“苦無道長別來無恙?”
老農站了起來,拍拍屁股笑道:“能吃能睡,能不好嗎?”說著往旁邊一棟村舍大喊:“老伴,來客人了,加飯!”
裡面傳來誒的一聲,一個胖胖的村婦從屋子裡探出頭來,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對李凌三人露出一個憨實的笑臉。
李凌剛想說明來意,老農就打斷他道:“肚子餓了,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吧。”
說完便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