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說過,只怕與家產或宗長之位有關,但裡面究竟有什麼隱私,裴氏族人自然不會告知外人。
於夫人嘆了口氣,良久不語。兩人一路走來,已經到了武府的小湖邊上,岸邊的楊柳早已禿了一半,遠遠的白荷也成了一片殘荷,初冬的陽光照在湖面上,那波光似乎都有些涼意。
在湖邊默然走了幾步,於夫人才重新開口,“裴氏家族並非一支,守約所在的是中眷裴,先祖幾代都是鎮守一方的公侯將帥,在裴氏家族中也是最富貴不過的。至於我朝最顯達的卻是西眷裴一支,相爺裴寂、裴矩都出自這支。”
聽她開口竟扯了這麼遠,琉璃微微有些意外,但立即凝神聽了下去。
“你也知曉,守約的父兄原是因謀劃降我大唐而被王世充誅了三族,只有他**逃了出來,輾轉到了長安。守約的宗親裡,近親都被屠殺殆盡,遠房又不在都城,當時西眷裴宗主裴寂相爺威望最高,待人又慷慨,守約的母親便託在他的門下,年底便生下了守約這個遺腹子。沒想到轉年先皇就平定了王世充,高祖皇帝與守約的父親原本有舊,立時追封了他,聽說又在裴相的建議下,發還了裴家的部分財產。因守約還在襁褓之中,這筆家產便交託給了裴相爺。”
琉璃頓時恍然大悟,她原本還有些納悶,當年裴行儉孤兒寡母,就算能帶些房田契書在身上,何至於會跟同那般勢大的河東公府有家產的糾葛?原來竟有這樣一段淵源裴行儉這一支世代公侯,且都是在亂世裡鎮守一方,積攢下來的財產想來是個天文數字,難怪……
於夫人看了琉璃一眼,見她只是點頭不語,接著道,“裴相自己便是孤兒出身,對族人又一直極為照顧,當年正是聖眷最濃之時,長子尚了臨海公主,女兒是趙王王妃,河東公府附近,裴氏家族聚族而居,四院相對,擊鼓而食,是長安城的一大勝景。守約孤兒寡母住在那裡,自然沒人覺得有何不好。只是世事難料,守約出生的第二年,裴相竟就因為犯事被放歸原籍,過了兩三年,先皇更是將他流放到外地,雖然後來還是被召回了長安,到底很快就過世了。河東公府也就此走了下坡路。
“雖然沒了裴相支撐,食邑也被削了大半,但河東公府的主母畢竟是臨海長公主,這鐘鳴鼎食的日子還要過下去,想來是出多入少,漸漸的掏空了家底,免不了就有了別的想法。到了守約十來歲上,族中少年成日間招著他去打球遊冶,居然還鬥上了雞,他的母親看著不像,狠了狠心找由頭和同居的族人大吵了一架,就此搬出了崇仁坊。當時中眷裴也有兩房到了長安為官,他們母子便託在了同宗的門下,後來守約按律補了弘文生,這才走了正道。
“只是中眷裴的族人終究惦記著那些財產,跟河東公府幾次交涉,河東公府卻咬定守約才是宗子,洛陽裴氏的家產也是他家的,必要等他成年後交到他手中才算完成了高祖皇帝的託付。族人回頭免不了就怪他們母子當年投錯了人,讓中眷裴的族產落入了別支之手,時時逼著他們去找河東公府,關係也越來越僵。守約的母親身子本來就不好,積鬱成疾,沒幾年便一病不起。
“守約年輕氣盛,跟中眷裴的族人也翻了臉,自己一心發憤讀書,不到十八歲便舉明經出仕,得了個左衛的九品官職,也就是在那時,我家將軍見他天資過人,收他做了弟子,給他在我家邊上置了一處院子,又幫他說了兵部侍郎陸家的女兒。那陸氏女兒是個十分溫柔嫻淑的人,我們和守約都是極滿意的。”
琉璃一路聽下來,心裡不由越來越沉,她原是知道裴行儉身世坎坷,卻沒料到會到這樣的程度,聽到後面這幾句,心頭又有些說不出的異樣。於夫人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半天沒再開口,兩人走到一處亭子中坐了下來,石凳生涼,卻也沒有人在意。
半響於夫人才長嘆了一聲,“說來還是我們大意了,眼見他們就要成親,也不知兩邊族人怎麼交涉的,河東公府倒是找到了守約,拿出了一份財產單子,說是當年發還的錢帛本不多,守約母子在河東公府住了這些年,衣食住行、延醫吃藥、鬥雞賭錢都花掉了,洛陽那邊的幾處宅子雖然大,可維持不易,河東公府不曉得賠了多少進去,守約又用不上,因此折給了守約一處長安的宅子和上百名婢女奴僕,說是不能讓裴氏一宗之長成親時還住著外人的院子,太失了體面。至於洛陽那邊的幾十處莊園和店鋪,把契紙也還給守約了,又說都是安排了極妥當的人在照看,讓守約賞他們一碗飯吃就成。說到後來不知怎麼地,長公主還認了陸家小娘子做乾女兒。
“當時我家將軍就覺得此事有些不妥,但陸家已經同意了,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