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他的威勢竟好似大了數倍,單看這幾人的樣子,也能想像得出他平日裡在二省都堂內是如何治下視事的。
於是她這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倒讓旁邊幾人愣了愣。
英寡只是淡望著她,聲音依舊涼涼的:“隨我去內都堂,日落時分可走。”說罷,便轉過身去,走出了幾人視線範圍外。
她低眼,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未想過第一天來門下省便能被傳至內都堂祗候,雖知左司諫一職位低言重,可這突如其來的加寵還是讓她不能一下子適應。
更何況,若是單單傳她去內都堂,大可隨便遣個黃衣舍人來傳話便可,他何必要特意來此一趟?
雖有疑慮,可還是不敢怠慢,她隨手將東西放妥,理了理官服,便直身欲走,可才一抬頭,就見身旁幾人正默聲望著她。
這目光,三分吃驚三分不信三分嫉妒,還剩一分隱隱約約的敬服在內。
她彎唇,亦是默聲回望過去,然後便快步走了出去。
受翰林院二位大學士舉薦,蒙皇太子特恩,她以一身三職入門下省之事怕是無人肯服,可他竟然屈尊親來傳她去內都堂,這又是多大的榮耀和寵信,只怕這諫院中的人看了之後,沒人會敢對她不敬。
廊角琉璃瓦光五彩耀目,他的肩頭亦是染就一層薄輝,人立在簷下,猶如崖邊奇松一株,挺拔峻峭得讓人不能直視。
她知他在等她,便垂手輕走過去。
心頭忽動,有小朵小朵的浪花在胸腔裡翻躍,讓她隱隱顫抖,呼吸微促。
想開口,問他為何會親身來此。
可卻不知為何,竟是怎麼都問不出這話。
他看見她來了,也無多言,只領了她往西面行去。
一路上廊柱錯落,細雪映朱,偶有鳥飛振翅,嚓嚓聲更顯得他二人之間靜謐無聲。
她終於開口,“殿下是從哪裡過來的?”
先前同那幾人閒言時,未曾聽說他在內都堂,想來平王衝老臣們發火時他應是不在場,可不知眼下他是否已聽說了此事。
他道:“樞府。”
言簡意賅,步子不頓,語氣一如既往的涼漠。
她低應,辨不出他究竟生氣了沒有,便是尋常百姓,在聽見旁人在背後議論自己大婚之事時怕也會惱,何況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又如何能夠真的不氣不火。
可他眼下這模樣,竟似方才那些人所論之事同他絲毫無關一樣。
她又問:“臣今日接調呈,才入門下省,人還未站穩便被殿下帶去內都堂祗候,殿下這樣是否考慮欠妥……”
他足下一慢,人停了下來,側頭低眸,目光探進她眼底,“你孟廷輝還有怕的事情?”
此話語氣平平淡淡,可卻讓她脊背一寒。
至是才知,他其實是全聽見了的,他對於她所說的那些話是存氣帶怒的。
她低頭,“臣妄議平王、殿下,臣有罪……”
他打斷她:“你沒罪。”然後繼續往前走。
她識相地閉嘴,可卻愈發想不明白他,不知他這一句一變的態度是什麼意思,索性直截了當道:“朝中上下為了太子妃一事已是亂議紛紛,卻不聞殿下自己究竟意欲如何……殿下可願尚北戩公主為太子妃?”
他走著,不語,目光始終望著遠處的殿牆。
她想了一想,忽而想起他說他才從樞府過來,腦中一閃,片刻後微嘆,“臣這話倒是問得多餘了。殿下雄心壯志,又怎會願意讓區區一個北戩公主擋了殿下的宏偉大業。”
他驀然開口:“你放肆。”
她便閉嘴。
是放肆,可她何時不放肆過,他不是不知她大膽放肆,可他一次次容忍她,又對她加恩加寵的,這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二人一路再也無言,直待走到內都堂北面的寬闊磚廊上時,她才又道:“其實對於殿下來說,只要不是北戩宗室之女,冊誰為太子妃都無甚緊要的,不是麼?”
他在她身前半步,聽見此話時身形忽滯,可卻未回頭,也未開口,直直大步進了內都堂的門。
裡面紫袍金銙滿滿映目,高案雪宣朱墨籍亂,人聲嘈雜,議論之聲不絕於耳,顯是一副亂陣未平的樣子。
她跟著他走進去,可卻像空氣一樣,一屋子人裡好像沒有一個注意到她,目光盡數凝去了他身上。
他入案落座,身子往後一倚,眸光掃了掃都堂裡今日值印的人,順手翻開案上落著的